一切的一切,究竟為什麼會這樣呢?
雲筱子想不通,也不明白。
是她從小就有意忽略的,母親對她的冷落和嫉妒;
是她無意在廢紙簍中發現的,容貌被墨水塗黑,宣紙撕得粉碎的青衣女子畫像;
還是雲鏡宮來來往往之間,那些男人看向她的,戲謔的眼神。
她的存在,究竟是什麼?
——
「雲筱子。」
沒有旁人在的時候,母親總是喊她的全名。
彼時年幼的她不知好歹,每每這樣,都會貼上去,抱住雲鳳昕的腿撒嬌,
「娘親,娘親。」
那時她的五官還沒長開,也瞧不得到底像誰,母親也對她沒那麼疏離。
隻是感慨,隻是遺憾。
如果她要是個男子就好了。
「為什麼偏偏是個女兒呢?」雲鳳昕摸著雲筱子的頭,歎氣道,
「你要是男子就好了。」
雲筱子不明白雲鳳昕的意思,但隱約明白是自己給母親帶來了煩惱。
小小的人不明白煩惱該如何解決,也就不知道如何開口。
「雲家直係都被紅鸞那個瘋女人殺了個乾淨,剩下的也就隻有你了。」
「如果你是個男孩就好了。」
雲鳳昕又重複了一遍,帶上些許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雲家的底蘊並非小門小戶可以比擬,破船還有三千釘。
紅鸞此番屠門,既是雲家的災難,同時也是她雲鳳昕的機遇。
若是自己生的是個男孩就好了,正好能借此機會繼承雲家的衣缽,從此平步青雲。
雲鳳昕不知不覺手上加大力氣,拽疼了雲筱子的頭發,雲筱子縮了縮脖子,沒敢說話。
她能察覺母親此刻的心情不美妙,事實上,每每提起她的性彆,母親總是這樣。
又悔又恨。
悔她的不爭氣,又恨自己的那個父親死的太早。
啊,她的父親。
雲筱子想。
她未曾謀麵的那個父親,據說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人世,是母親將她拉扯長大。
母親好像有提到過,父親的名字好像是……雲景行?
母親的書房中好像有掛父親的畫像,能通過畫像看出來父親是一名難得的美男子。
隻是那畫像往往都被墨水打臟,亦或是撕掉了一半。
雲筱子有在廢紙簍中見到過被撕掉的另一半,那是一名青衣女子,衣著華貴,儀態優雅,溫婉大方。
某一次偶然,她也見到過未被墨水汙染的畫像。
那青衣女子臉上掛著笑,她有一雙多情的眸子,含情脈脈瞥向一個地方。
雲筱子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發現她注視著畫像的另一端——父親撐著傘,同她遙遙相望。
仿佛天造地設的一對。
「你跟你娘長得真像呐……」
當青欒撫上她的臉,笑眼彎彎。
雲筱子被他指尖的冰涼的冰的一激靈,注視他的眼睛,不知為何感受到了些許熟悉。
同樣是一雙多情的眸子,隻是眼底沒有柔情,沒有笑意,充盈著的隻有空洞的仇恨。
所以也就無情。
一瞬間,她想起了那永遠被撕碎的青衣女子畫像,想起了娘親常穿,但不愛穿到眾人麵前的那幾件青衣,想起了雲氏族譜上她旁邊的那個名字。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
在匕首插入腹部,劇痛席卷身體的時候,她的大腦才停止了運轉,她抬眸看著青欒,注視他的那張臉,想要從他熟悉的五官中看出青衣女子熟悉的神情。
但是沒有。
她與他形似,但神不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