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啞口無言。
平心而論他人的家事與你並沒有半毛錢的關係,而你也絕不是那種熱愛對他人的家庭指指點點的人。
你無意探究,也沒有料到那段過去居然是這樣。
“二十二年前,整個魔教受損慘重,大明教幾乎全數覆滅。”青欒垂眸,“阿朱的父親,為了在雲玄蒼和雲景行的手下保護我們,也葬身於那次變故中。”
“紅姨帶著我和阿朱逃離,不久後輾轉進了‘組織’。”
回憶起血淋淋的往事,你瞧著虛偽的他都變得真切了幾分。
你長舒一口氣。
如今埋怨責怪青欒之前的隱瞞已然是無濟於事,當務之急是尋找脫離之法。
“那你對雲鳳昕這個人,了解多少?”你沒指望那時候才三歲的青欒能知曉多少消息。
“雲鳳昕這名字,我並不了解。”青欒抬眸,“她原本並沒有名字,無父無母,是南疆一苗家女子。”
“後來母親收她留在身邊做侍女,賜名為‘昕’,也允許她讀書習字,教她武學知識。”
再然後,她就不知何時跟雲景行那個畜生滾在了一起,還有了雲筱子這個證據。
或許青鸞如何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裡虧待了雲鳳昕,才值得讓她如此背叛。
“南疆有苗女,她天生有養蠱的天賦,不害怕毒蟲,同時也不招人待見。”青欒移開視線,“我母親喜歡鑽研各式各樣的武學,巫蠱也不例外。”
“在母親眼中,她從未把雲鳳昕當做下人,而是看做能夠一起研討的朋友。”
你不知道說什麼,最後隻能乾巴巴回一句:“白眼狼都是貪得無厭的,不必去揣測她們的惡意。”
有些人天生就是自私貪婪又不知足,他們的惡向來都是毫無理由。
“我不會去思考雲鳳昕如此做的理由,”青欒同意你的看法,“我隻看結果。”
“結果就是,雲景行和雲鳳昕這一對狗男女作為內奸,下毒讓魔教中人失去反抗能力,放雲玄蒼一行人進來,招致魔教覆滅慘案。”
“那時隻有恰巧外出的紅姨,以及我和阿朱兩個沒有內力的孩子幸免於難。”
等等,魔教,有關內力的毒……
你對毒藥研究不多,但這幾個關鍵詞讓你回想起了不久前那段不好的回憶。
‘忘三生’!!!
你第一反應就是此毒。
不等你問話,青欒就搶先一步開口:
“要說他們給魔教眾人下的毒,■堂主你應該不陌生。”
“專門針對內力高強者,無色無味,越是運轉內力,毒發越快。”
“毒發初時,內力便如同浸三途河水,凝滯不得發。”
“此後,五感漸漸衰退,身體不聽使喚。”
“完全毒發,中毒者宛如失魂落魄,形如屍體,再也動彈不得。”
“就像是三途川旁失落的未亡人,所以此毒也被取名‘忘三生’。”
——
紅鸞沒想到,她隻不過耐不住性子,趁著女兒熟睡時溜去街上吃了碗涼粉,回來後整個天都變了。
左右守門的漢子倒在門後,被人抹了脖子——昨日他們還笨拙地抱著小紫蓮澄逗弄,說是等哪日休息上街,買撥浪鼓和手鈴帶回來送給小聖女。
掃地的大爺也被人洞穿腹部,手中依舊握著掃把,隻是沾上血,再也掃不乾淨了——那是魔教的老前輩,年輕時也是鐵骨錚錚的漢子,現在沒多大誌氣,隻願安守這一方小天地,掃儘門前雪。
還有前日不小心打碎她茶盞的冒失侍女;昨日拉宸極一起喝酒的香主;經常手抖放多鹽巴的做飯大娘……
一個,一個,一個又一個。
紅鸞漂亮的鞋子,鞋底踩在臟汙的地麵,沾上血汙,渾然不覺。
她感到自己的雙臂失去知覺,雙腿也麻木,就這樣一步又一步向前,不知為何物,也沒法逃離。
眼睛將畫麵傳遞給大腦,讓她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她卻想要抗拒,想要抗拒既定的事實。
她加快腳步,也忘記所有武學技巧,就這樣跑起來,想要在此處看見一個奇跡,一個能夠反駁一切的奇跡。
可最終,一具無頭女屍先闖入她的視線。
青色的衣擺被褐色血液打臟,卻還是能依稀看清上麵的圖案。
菱花紋配上雲紋底,中間簇擁著高冠五彩長卷尾的騰飛鳥兒。
隻有蜀地最好的繡娘,才能繡出如此栩栩如生的‘青鸞’。
淚水決堤而出,紅鸞蹲下身,雙臂抱住自己,喉嚨哽咽發不出一絲聲音。
為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