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神侯來到慈寧宮外,早有宮女入內通傳。片刻後,他被引了進去。
宮內,太後張氏已重新整理了儀容,發髻挽得一絲不苟,隻是雙眼的紅腫一時難以消退,臉上猶帶著淚痕乾涸後的痕跡,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與哀戚。
端坐在鳳椅上,不複先前哭鬨的模樣,但那股從骨子裡透出的悲傷,卻更加沉重。
“老臣諸葛正我,參見太後娘娘。”諸葛神侯躬身行禮。
“神侯不必多禮,平身吧。”
太後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她抬了抬手,示意宮女看座,
“神侯匆匆而來,可是為了哀家那……那不爭氣的兩個弟弟,以及義弟之事?”
諸葛神侯並未依言坐下,而是站在原地,目光平和地看著太後:
“老臣確為此事而來,適才在宮道之上,已見過陸國舅。太後娘娘做的對,老臣佩服!”
太後聞言,嘴角牽起一絲苦澀的弧度:“不這麼做,哀家又能怎樣?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難不成還要再自斷臂膀?”
諸葛正我緩緩道:“陸國舅心誌如鐵,鋒芒畢露,眼中揉不下沙子,一身浩然氣,乃天地神鋒,兩麵開刃,殺賊利,傷己亦然。”
太後猛地拍了一下鳳椅扶手,聲音拔高,帶著哽咽,“他斬的是哀家的手足!是哀家在這世上血脈相連的至親!
我認他做弟弟,真心實意,可他,居然帶著……手帕來見我……
你可知道,那一瞬間,哀家心中是怎樣的冰寒?”
諸葛神侯沉默片刻,並未直接回答太後充滿悲憤的質問,而是話鋒一轉,問道:
“太後娘娘,以您對壽寧、建昌二位侯爺往日行事的了解,若無今日之變,他們日後可能安分守己,收斂行徑?”
太後頓時語塞。
她那兩個弟弟是什麼德行,她比誰都清楚。縱奴行凶、強占民田、鬻爵貪賄……哪一樁哪一件她沒耳聞?
參他們的折子能夠堆成一座小山,隻是每次都被她或明或暗地壓了下去。
諸葛神侯見她神色,心中已然明了,繼續平靜地說道:“陛下今日下旨,本是存了保全與懲戒之心。
閉門思過,罰俸三年,於二位侯爺而言,已是輕懲。
然其公然抗旨,咆哮天使,此事若傳揚出去,朝野上下該如何看待?
言官禦史的奏本,又該如何如雪片般飛入內閣?到那時,陛下與太後娘娘,是保,還是不保?”
“若保,則陛下威嚴掃地,國法形同虛設,太後清譽亦將受損。
若不保……其罪已非縱奴行凶,而是抗旨不遵,形同謀逆!
屆時,恐怕就不是閉門思過這般簡單了,削爵、圈禁,乃至……皆有可能。
說句大不敬的話,太後娘娘能護他們一時,還能護他們一世?
他日清算,必然會牽連整個張氏一族,門楣蒙塵,累及子孫。”
太後的臉色隨著諸葛神侯的話語一點點變得慘白,雙手攥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見太後神色動搖,諸葛神侯輕歎一聲:“陸國舅行事,固然酷烈,不留餘地。
但其言……並非全無道理。
此事的背後,確有有心之人推波助瀾,欲借二位侯爺之手,行那離間、試探之舉。
二位侯爺性情……愚蠢,易為人利用。
今日不死,他日必釀成更大禍端,屆時,恐無人能挽回。”
太後猛地閉上眼,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她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