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堯睡醒已是晚上七點多，睜眼第一件事便是給護工打了個電話問阮兮情況。
得到的回答是一切都好，阮兮的室友在醫院陪她吃過晚飯後才走。
江堯放下心，起床簡單洗了個臉，這才慢悠悠坐電梯下樓。
包廂門推開，江堯在兩兄弟對麵坐下，“考慮得如何？”
在這昏暗的房間裡待了大半天，滴水未進，兩人這會兒氣色不是很好。
冷銘沉著臉道：“江先生，抱歉我不同意你的建議。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用我自己來交換，我可以接受你的任何安排，去任何地方。”
江堯點燃一支煙，懶散的往沙發背上一靠。
接著吐出一口煙霧，嗤笑一聲，“你都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我要你乾什麼，給你養老麼。”
冷俞看出他的堅決，隻能走最後一步，“江先生，冷瑞想和你通個電話，不知是否方便。”
江堯眼眸一掀，似笑非笑的盯著冷俞，語氣隨意，“可以。”
冷瑞，京城冷家的當家人，小時候江堯還挺喜歡冷瑞，出國後再也沒見過麵，十幾年過去，他都快忘記冷瑞長什麼模樣。
見他同意，冷俞示意冷銘打電話，他手機裡沒有那邊任何人的聯係方式。
在江堯下來之前，冷銘已經和冷瑞溝通過，所以電話打過去幾乎是秒接。
“那小子來了？”清朗的嗓音從揚聲器傳出來，字正腔圓，一點都不像四十多歲男人的聲音。
冷銘沒說話，將手機往茶幾上一放，然後往江堯那邊推了推。
江堯沒接話，自顧抽煙，等著對麵的下文。
冷銘見他如此目中無人，又氣又恨，他連忙道：“他在，我開了免提。”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而後才道：“小子是不是已經把我這個叔叔忘了？”
江堯將煙按滅在煙灰缸，長腿屈著，大喇喇張開，手肘撐在大腿，垂眸盯著茶幾上的手機，語氣淡淡，“冷叔。”
這算是給了冷瑞麵子。
冷瑞在那邊笑了聲，語氣悵然，“回京城了怎麼不來找我，現在你長大了，可以跟我拚酒了。”
這是小時候江堯對冷瑞說的話。
那時他想喝酒，冷瑞說小屁孩不能喝酒。江堯就問什麼時候才可以喝，他要和冷瑞一決高下來證明自己不是小孩兒。
江堯知道他這麼說的用意，也願意給冷瑞一個麵子，但想要再多不太可能，“等回京我請冷叔喝。”
冷瑞：“好，那我等著你。說來不怕你笑話，程邈是冷家這麼多年難得遇到的一個好苗子，叔叔厚臉皮跟你討個人情，能不能放他一馬？”
江堯看了眼自己亮起的手機屏幕，好幾秒後才道：“既然冷叔開口，我可以退一步，他不用出國但以後不能在冷氏擔任任何職務，手裡的股份也必須轉出去，還有3億賠償金明天要到賬。”
冷銘氣得發抖，當場就要反駁，隻是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被冷俞死死按住。
冷瑞倒是淡定，“可以。”
江堯這要求無異於在打冷瑞的臉，你說是好苗子，那就偏不讓他給你冷氏做貢獻，不僅如此，還要讓他一無所有。
江堯：“那就先這樣，回京聯係您。”
說完，他起身站定，雙手插兜，居高臨下的看著對麵兩人，“我會一直盯著冷程邈，如果出爾反爾，陰陽相隔便是你們的結局。”
提步出包廂，江堯皺眉撥通阮兮的電話。
他先是聽到阮兮和護工阿姨的對話，然後一陣窸窸窣窣後，阮兮的聲音才傳來，“三哥。”
江堯：“為什麼放過他，他是罪魁禍首。”
剛剛要不是阮兮給他發消息，他怎麼可能鬆口。
阮兮：“我知道，我也不是那種被欺負了還隱忍的人。隻是現在他還有作用，先留著。”
要不是梁靜給她打電話說江堯去駟城找人麻煩，她還以為江堯在處理王席的事情。
江堯眉頭微微鬆開，“你心裡有數就好，趙蔚那邊你沒什麼彆的安排吧？”
阮兮：“沒有。”
沒有就好，如果欺負她的人一個都收拾不了，江堯會覺得憋悶和委屈。
醫院裡。
趙蔚不可置信的看著岑晶晶，反複問：“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岑晶晶語氣平穩：“江堯手裡有趙氏過往所有的密辛，連顧子煜都是上趕著給錢求放過，你覺得我能做什麼？如果不答應，不隻是你完蛋，淩昊這輩子也會止步於此。”
趙蔚接受不了，“聽他安排出國，由他的人看守，這和坐牢有什麼區彆？”
岑晶晶語氣淡淡：“我會讓她也跟著你去，你放心，屬於你的那份財產我會給你，但你得把名下的股份轉給淩昊。”
話音落下，病房裡一時寂靜無聲。
趙蔚就這樣死死盯著岑晶晶，似要把她看穿，看透。
岑晶晶也不介意他的審視，依舊麵不改色，“阮宏昇找過你，也告訴過你阮兮背後是江家人，是你自己不信，非要獨斷專行走出這樣的一步，如今的結局也算因果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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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申請離婚，等離婚證下來後，我的建議是你和她去做一下登記，國內國外都做，江堯不會同意你帶太多錢過去，所以隻能放在她身上，結婚算是對你的保護。”
趙蔚沒說話，岑晶晶也不管他，自顧道：“江堯不可能真的一輩子看著你，我會協助淩昊把趙氏做大做強，等有一天淩昊的能力足夠，我一定讓他把你接回來。”
說到這裡，岑晶晶歎了口氣，“其實最快捷的方法是去求阮兮，我看得出來江堯很在乎她，可現在她人在哪裡都不知道，這條路注定走不通。”
“不過你放心，我會關注她的動向，一旦知道她的位置，我會去求她放你一條生路。但眼下的危機必須解決，江堯的那口氣不出，我們都要倒黴，那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淩昊的未來和安危在我心裡排首位，即便江堯今天提的條件是讓我死，我也不會猶豫。”
怒氣隨著岑晶晶的話一點點減少直至消散，趙蔚心頭苦澀。
江堯來駟城就是為阮兮出氣，想來談判時的壓力定是不同尋常。
趙蔚明白答應江堯的條件是當下最好的選擇，至少這樣可以給趙氏和他緩衝的時間，她安排得很好甚至很周全，連他的財產保護都已經考慮進去。
心裡還是控製不住的發酸，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趙氏成立之初的場景。
那時他們不分白天黑夜的乾，每天饅頭泡麵果腹，可現在想想，那兩年似乎是最快樂的日子，他們幾乎沒吵過架，一個眼神便明白對方意思，在生意上兩人想法也是出奇的一致。
後來趙氏越做越大，業務板塊越來越多，他們決定各自管理幾個板塊。也是那時開始，他們共同話題越來越少，特彆是岑晶晶負責的板塊成績越來越好後，趙蔚不得不承認他慌了，眼見和岑晶晶差距越來越大，他甚至開始嫉妒。
所以得知岑晶晶懷孕時，他十分高興，至於是高興又有了孩子還是高興岑晶晶因懷孕要劃出部分板塊給他負責，趙蔚不得而知，因為他已經想不起當初是何想法。
如今趙氏生死存亡，看似把他推了出去，實則處處都在為他考慮，趙蔚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
良久，他點頭，“好，我聽你的。”
他和岑晶晶已經回不去，這些年的傷害早已造成，那他就聽從安排，儘量不給她後麵的日子添亂。
岑晶晶沒說什麼，隻是點頭，最後以還有事情要安排為由離開了醫院。
車子開出醫院很遠，在誰也沒看到的地方，她趴在車裡痛哭許久。
冷程邈這邊。
聽完冷銘的話，冷程邈心裡的怒火久久不能平息，“爸也同意了？”
冷銘不知該如何開口。
冷俞替他道：“江堯原本的條件是你和趙蔚一起出國，地方他選，以後也要由他的人看著。他手裡有冷家所有暗地裡的東西，如果不答應，後果不堪設想。最後是冷瑞和他談的，看在冷瑞的麵子上，江堯這才鬆口。”
冷銘也心疼，“兒子，爸爸也提過我替你出國，可江堯油鹽不進，不接受任何談判。我想的是，隻要你能留在國內，即便離開冷氏，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再辦一個能和冷氏比肩的公司不是問題。”
“至於股份，我和你二叔商量過，就轉到我名下，我會寫好遺囑，日後股份還是會回到你手裡。”
冷程邈閉眸調整呼吸，“爸，我在乎的不是股份和公司職位。你有沒有想過江堯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退步條件，你剛剛說的這些江堯不可能想不到。”
“阮兮的傷有多重我比誰都清楚，照你們所說，江堯很看重阮兮，那他絕不可能輕易答應退步。明明一開始的條件是要把我流放，結果堂叔一個電話他就退這麼大一步。”
“京城江家的權勢有多大我們都知道，更何況當年他把徐萬棟打了就再也沒回來，他在國外待了十幾年，和堂叔能有什麼感情。他權勢比堂叔大，又多年不聯係，這樣的情況下我不覺得堂叔在江堯那裡有這麼大的麵子。”
冷程邈篤定道：“他願意退這一步，絕對不是因為堂叔的麵子。”
冷俞和冷銘相視一眼，當時在包廂他們急於讓江堯改口沒有多想，現下聽冷程邈如此說，才驚覺其中門道。
冷銘安撫道：“至少眼下的困局暫時解決了，走一步看一步，我們日後謹慎行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