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金盞回到家,一身疲憊,好像背上壓了幾千斤重的巨石。
她沒吃晚飯,拿上浴袍走向浴室。
蒸騰的熱水包裹著肌膚,全身的毛孔都舒展開,水珠緩緩劃過胸前那道猙獰的疤。
她不禁用指腹摸了摸胸口正中的那道疤,差不多一指長兩指寬的疤,即使愈合多年,還是會傳來陣陣冰錐般的刺痛。
這道要了她命的傷疤,正是段臨淵給的。
北慶滅亡之後,段臨淵開辟南耀登基稱帝,暗中派人追殺北慶皇室,以絕後患。
謝金盞不得不帶著心腹親信一路逃亡,從都城往南逃了幾千裡。一路上披星戴月,連吃喝都顧不上,活得還不如一條野狗。
但段臨淵似乎鐵了心要她的命,無論天涯海角都有追捕。被捕時,她忍著屈辱,朝那些追兵下跪磕頭。
這是謝金盞第一次給除了皇帝外的人下跪,額前重重砸在泥地上,磕到血漬和泥土糊了半張臉。
“你們要殺我,我絕無怨言。但懇求你們,放過我這些親信,我保證他們以後絕不會踏入都城一步......”
誰料,為首的殺手道:“新帝聖旨,格殺勿論!”
話音未落,殺手毫不猶豫一刀刺進她的胸口,這一刀貫穿前胸後背。
鮮血浸透她未來得及脫下的嫁衣,讓喜紅色更為刺眼。
新帝聖旨......段臨淵竟對她趕儘殺絕到如此地步。
她忽覺刀口像個冰窟窿,刺骨的寒風倒灌進去。
後來是一場冰冷的雨水把謝金盞淋醒的,埋屍坑邊上的泥土混著雨水淹沒她半截身子,她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替父皇嘗試的長生不老丹起了作用。
那枚長生不老丹讓她不老不死。
胸前的刀口奇跡般恢複,卻留下一道永久的疤,連同心裡的傷痕伴隨了一千年。
謝金盞曾希望過自己不如就這樣死去,每每看到這道疤,就如同自己又被殺了一次。
在開放的、多元化審美的二十一世紀,她還是會把這道疤遮得嚴嚴實實,從不敢示人。
人人追求的長生對她來說無疑是副枷鎖,捆住她上刑場,被淩遲一遍遍後,流放人世和地獄之間。
想到這裡,謝金盞隻覺渾身如墜冰窖。
她把水溫調到最高,浴室裡霎時冒出濃濃的熱氣,皮膚被燙得發紅,依舊覺得寒冷。
洗完澡出來,謝金盞手機上蹦出一條私信。
點開私信一看,是她那個老粉絲發來的信息。
D.:【主播這幾天不直播了嗎?】
謝金盞主業是文物修複師之外,還是個網絡主播,做曆史科普類型,這人是關注她兩年的老粉絲了。
她隨手回了一句:【最近忙,過一陣才複播。】
扔掉手機,謝金盞一頭紮在床上。
耳邊又回蕩著考古隊長那句“他生前的愛人”,宛如魔咒一般。
她隻好用枕頭捂住耳朵。
她和段臨淵之間除了恨就是血仇,不會再有第二種情感。
——
隔天,謝金盞照常上班,昨天的失誤是她職業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失誤,少不了挨頓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