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觸感將張小書從昏迷中激醒。
他發現自己正浸泡在一條及膝深的溪流中,冰涼的河水不斷衝刷著他的身體。天空依舊是秘境那特有的青碧色,但遠處已隱約傳來沉悶的雷鳴,似乎天氣要變了。
全身無處不痛,尤其是內腑,如同被烈火灼燒過一般。他艱難地坐起身,環顧四周。
這裡似乎是距離傳送陣不算太遠的下遊溪灘。顯然,他是被陣法爆炸的衝擊波掀飛,落入了溪水中,並被衝到了這裡。
他還活著!
劫後餘生的慶幸隻持續了一瞬,便被更深的警惕所取代。他必須立刻弄清楚狀況!
他強撐著虛弱不堪的身體,小心翼翼地爬上岸,躲進一堆茂密的灌木叢中,屏息凝神,仔細觀察和傾聽。
遠處,原本傳送陣所在的方向,隱約有法術的轟鳴聲和憤怒的嗬斥聲傳來,似乎爆發了戰鬥?但距離較遠,聽不真切。
看來,陣法破開後,或許引來了秘境其他的巡查弟子,與那偷襲者發生了衝突?
他不敢貿然前去查看。
當務之急,是儘快離開這裡!無論戰鬥結果如何,此地都絕非久留之地!
他檢查了一下自身狀況。傷勢極重,比在殘霞穀時還要糟糕,經脈多處斷裂,精氣渙散,剛剛突破的煉精後期境界甚至都有些不穩。但幸運的是,似乎沒有致命的傷口。
他從濕透的衣物中,摸出那幾張同樣被浸濕的血符。符紙上的血跡有些暈開,但記錄的信息大致還能辨認。這是他拚死保留下的線索,絕不能丟。
他又摸了摸懷中,那枚母親給的平安符木牌還在,雖然濕漉漉的,卻依舊帶著一絲微弱的溫熱。
這木牌…似乎又一次在關鍵時刻…?
張小書搖搖頭,甩開這不切實際的念頭。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必須找到離開秘境的路。傳送陣那邊是不能去了,天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回憶著來時兩位師兄帶路的方向,以及路上隱約看到的一些秘境標注。青木秘境並非隻有一個出口,除了各峰專用的傳送陣外,在秘境邊緣的一些特定區域,還存在一些不穩定的、隨機開啟的“裂隙”,偶爾會有弟子借此出入,但風險極大。
他現在彆無選擇。
辨認了一下方向,他咬著牙,拖著重傷之軀,開始向著記憶中可能存在裂隙的秘境邊緣區域艱難跋涉。
每走一步,都牽動著全身的傷痛。他不得不走走停停,運轉那渙散的精氣勉強支撐。秘境中充沛的靈氣此刻成了雙刃劍,雖能緩慢滋養傷勢,但也更容易吸引來感知敏銳的妖獸。
一路上,他小心翼翼,避開了幾處可能有妖獸棲息的危險區域。幸好,或許是因為之前的爆炸和戰鬥,許多妖獸也受驚蟄伏,讓他有驚無險地穿過了一片片林地。
期間,他找到幾株最普通的療傷草藥,也顧不得藥性如何,胡亂嚼碎吞下,聊勝於無。
足足耗費了大半天的時間,當天色逐漸暗淡下來時,他終於抵達了秘境的邊緣。
前方,空間的景象開始變得扭曲、模糊,仿佛一層透明的薄膜,薄膜之外,是混沌虛無的色彩。這裡就是秘境的邊界壁壘。
他在壁壘前仔細搜尋,尋找著可能存在的裂隙。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處極其隱蔽的、被藤蔓和亂石掩蓋的山壁角落,他發現了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不斷扭曲閃爍的細小裂縫!裂縫中吹拂出混亂的空間之風。
就是這裡了!
張小書心中一喜,但隨即又是一沉。這裂隙極不穩定,隨時可能崩塌或偏移,穿越的風險極大。
但他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回頭望了一眼秘境深處,那裡依舊偶爾傳來隱約的轟鳴。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決然,側身擠進了那道危險的空間裂隙!
霎時間,天旋地轉,巨大的撕扯力從四麵八方傳來,仿佛要將他碾碎!他拚命護住頭部和要害,將殘存的精氣遍布全身,咬牙硬抗!
仿佛過去了很久,又仿佛隻是一瞬。
噗通!
他重重摔落在實地上,劇烈的震動讓他再次噴出一口淤血。
掙紮著抬頭,熟悉的、略顯稀薄的天地靈氣,以及玄艮峰山腳下那熟悉的景物映入眼簾…
他成功了!他逃出了青木秘境!
此刻已是深夜,四周寂靜無人。他不敢停留,用儘最後力氣,踉踉蹌蹌地向著雜役弟子的居住區摸去。
他必須立刻回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裝作和其他人一樣遭遇了意外!他不能讓人知道他曾獨自逃離秘境,否則後患無窮!
幸運的是,青木舍依舊安靜,似乎秘境發生的變故還未徹底傳開。他悄無聲息地溜回自己的鋪位,扯過被子蓋住渾身濕透、血跡斑斑的身體,假裝昏迷。
直到此刻,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無儘的疲憊和劇痛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再次昏睡過去。
這一次,是真正的筋疲力儘。
他從一場精心策劃的絕殺之局中,奇跡般地生還了。
但代價是慘重的重傷,以及更加迷霧重重的未來。
逃出生天,並非結束,而是更深漩渦正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