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張小書便在木屋中安心養傷。
鐘雨兮每日都會前來,為他換藥、喂食,有時還會帶來一些有助於恢複的靈果或清淡的粥食。她話不多,總是清冷平靜的樣子。
張小書的傷勢在她的調理下,恢複得很快。煉精期巔峰的體魄本就遠超凡人,加上藥石之力,腹部的恐怖傷口已然結痂,內腑的損傷也逐漸愈合。
兩人朝夕相對,沉默居多,但一種微妙的氣氛卻在悄然滋生。
張小書發現,鐘雨兮並非表麵看上去那般不食人間煙火。她雖清冷,卻心思細膩,隻是習慣將情緒隱藏得很好。她對於草木藥理有著極深的造詣,偶爾談起相關話題,眼中會綻放出專注而靈動的光彩。
他也從最初的全身戒備,逐漸變得放鬆下來。在她身邊,他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令人安心的寧靜。那雙清澈的眼眸,仿佛能洗去他心中的陰霾和戾氣。
他依然隱瞞著自已的仇恨和遭遇,但偶爾,也會在她詢問宗門瑣事時,小心翼翼地透露一些無關痛癢的信息,觀察她的反應。
鐘雨兮似乎對他的過往並不好奇,隻是靜靜地聽,偶爾提出一兩個關於玄艮峰藥田打理的問題。
這一日,鐘雨兮為他換完藥,並未立刻離開,而是坐在窗邊,望著窗外潺潺的溪流,似乎在出神。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灑在她側臉上,勾勒出柔美的輪廓,仿佛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張小書靠在床頭,看著她的側影,一時竟有些怔忡。他從未如此近距離地、安靜地打量過一個女子,而且是一個如此美麗、善良的女子。
“鐘師姐…為何會救我?”鬼使神差地,他問出了這個壓在心底許久的問題。
鐘雨兮聞言,轉過頭來看他,眼神依舊平靜:“見死不救,非我道門所為。恰逢其會罷了。”
她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簡潔直接,卻讓張小書心中微微一暖。是啊,對於她這樣修為有成、心地善良的內門弟子來說,救助一個遇險的同門,或許真的隻是一件平常之事,並無太多複雜緣由。
自已之前的種種猜疑,倒是顯得有些小人之心了。
“無論如何…多謝師姐。”張小書低聲道,語氣真誠了許多,“若非師姐,我早已命喪黃泉。此恩…張小書永世不忘。”
鐘雨兮微微搖頭:“舉手之勞,不必掛懷。你傷勢已無大礙,再過幾日,便可自行運轉功法恢複了。”
說完,她便起身離開。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張小書心中莫名生出一絲不舍。他知道,傷愈之後,他便要離開這裡,回到那個充滿陰謀和危險的玄艮峰,繼續他隱忍複仇的道路。而與她,恐怕再無交集。
一個是身份低微、背負血仇的雜役弟子,一個是清麗出塵、前途無量的內門天驕。雲泥之彆,宛若鴻溝。
一股深深的自卑和苦澀湧上心頭。
他配不上她的善良,更不配有任何遐想。
能將這份短暫的溫暖銘記於心,便已是奢望。
他緩緩握緊拳頭,指甲嵌入掌心。變強的渴望,從未如此刻這般強烈。不僅僅是為了複仇,似乎…還多了一點彆的、模糊的、他不敢深想的期盼。
接下來的幾天,張小書修煉得更加刻苦。傷勢好轉後,他便開始嘗試運轉《先天煉精訣》,引導精氣修複最後的暗傷,鞏固煉精期巔峰的修為。
鐘雨兮依舊每日前來,有時會帶來新的草藥,有時隻是靜靜地看他修煉片刻,偶爾會出言指點一兩句關於精氣運轉的關竅。她的指點往往一針見血,讓張小書受益匪淺,少走了許多彎路。
她似乎對他的修煉進度並不驚訝,仿佛一切理所應當。
兩人之間的話依舊不多,但一種難言的默契卻在無聲中流淌。有時隻是一個眼神,便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張小書貪婪地享受著這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與溫暖,卻又清醒地知道,這一切終將結束。
這一日,他的傷勢終於徹底痊愈,修為也完全穩固在了煉精期巔峰,甚至因禍得福,隱隱觸摸到了下一境界的門檻。
他知道,是時候離開了。
傍晚,鐘雨兮再次到來,檢查了他的情況後,輕輕點頭:“已無大礙了。”
張小書站起身,鄭重地向她行了一禮:“多謝師姐連日來的照顧。我…該回去了。”
鐘雨兮看著他,清澈的眼眸中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波動,但很快恢複平靜。她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玉瓶,遞給他:“這裡麵是三枚‘凝元丹’,於你突破煉氣期當有助益。算是…相識一場的禮物。”
凝元丹!這可是外門弟子都視若珍寶的丹藥,能顯著增加突破煉氣期的成功率!她竟如此輕易地送給他?
張小書心中劇震,連忙推辭:“這太珍貴了!師姐救命之恩未報,豈能再受此厚禮?”
“收下吧。”鐘雨兮語氣淡然,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你的資質…不應埋沒於雜役之中。希望他日再見,你已非池中之物。”
她的話,仿佛一道光,照進了張小書灰暗的內心。
他不再推辭,雙手微微顫抖地接過玉瓶,緊緊握住,仿佛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期望和溫暖。
“師姐…之恩,張小書…銘記於心!定不負所望!”他聲音低沉,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鐘雨兮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轉身飄然離去,身影漸漸消失在暮色山林之中。
張小書站在原地,久久凝視著她離去的方向,手中玉瓶溫熱。
一絲若有若無的情愫,如同初春的嫩芽,在他冰冷的心田深處,悄然破土。
但旋即,深沉的仇恨和現實的壓力便如潮水般湧來,將那絲嫩芽深深埋藏。
前路艱險,生死未卜,他有何資格去想其他?
唯有變強!不斷變強!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堅定,轉身向著玄艮峰的方向,大步走去。
身後木屋寂靜,溪水長流,仿佛什麼也未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