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後,張小書並未走遠,而是在玄天宗山腳下最近的一座凡人城鎮“青牛鎮”暫時落腳。
他需要時間消化這一切,需要規劃未來的道路,需要研究《金峰秘錄》和青銅符牌,更需要…遠離那個讓他感到無比壓抑和失望的宗門。
他在鎮尾租了一間簡陋的小院,深居簡出,每日除了修煉,就是發呆。
馮元雖被軟禁,但其黨羽仍在,他不得不小心謹慎。
日子在平靜中流逝,但他的內心卻從未平靜。宗主的冷漠,馮元的逍遙,家破人亡的血仇,如同毒蛇日夜啃噬著他的心。他知道,自已必須變得更強,強到足以無視所謂的“大局”,強到足以親手討回公道!
煉氣期的修為,遠遠不夠!
他瘋狂地修煉,但散修的艱難遠超想象。沒有宗門資源,沒有師長指點,僅靠吸收天地間稀薄的靈氣和最低等的丹藥,進展緩慢得令人絕望。
期間,鐘雨兮來看過他幾次,每次都帶來一些宗門內的消息和一些修煉資源。馮元派係在宗主壓製下暫時蟄伏,但暗流依舊湧動。玄坎峰主傷勢未愈。宗主依舊深居簡出。
兩人對坐小院,往往沉默居多。張小書身上的戾氣和陰沉日漸濃鬱,讓鐘雨兮心疼又擔憂。
這一日,鐘雨兮又來探望,帶來了一瓶珍貴的“凝元丹”,對鞏固煉氣期修為大有裨益。
“小書,”她看著他越發消瘦冷峻的側臉,輕聲道,“一直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如…我想辦法求師尊,讓你重歸宗門?哪怕從外門弟子做起…”
“回去?”張小書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抹譏諷和痛苦,“回到那個包庇仇敵、漠視冤屈的地方?繼續仰人鼻息,看人臉色?然後等待宗主那不知何年何月的‘時機’?師姐,我做不到!”
他語氣無力,帶著壓抑許久的憤懣。
鐘雨兮眼神一黯:“可是…”
“我知道師姐是為我好。但有些路,隻能自己走。有些仇,必須自己報。我不想再依靠任何人,也不想再對任何人抱有幻想!”
他看著鐘雨兮,眼中情緒複雜:“師姐,你…回宗門去吧。不必再為我費心。你的恩情,我記在心裡,但我的路…讓我自己走吧。”
他怕自己滿心的負麵情緒,最終會傷害到唯一關心他的人。他更怕自已沉淪複仇的深淵,會辜負她的期望。
鐘雨兮怔怔地看著他,清麗的眼眸中水汽氤氳。她明白他的痛苦和絕望,也聽出了他話語中的疏遠和…訣彆之意。
她緩緩站起身,走到他身後。
忽然,她伸出雙臂,輕輕從身後抱住了他。
張小書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觸電般呆立當場。鼻尖縈繞著少女清雅的體香和淡淡的藥草氣息,溫暖柔軟的觸感讓他冰封的心湖劇烈蕩漾。
“小書,”鐘雨兮將臉頰輕輕貼在他的背上,聲音輕柔卻堅定,“我知道你苦,你恨,你怨。你想獨自承擔一切,不想連累我。”
“但是,”她抬起頭,清澈的眼眸直視著他,沒有任何退縮,“從我救起你的那一刻起,從我們共同經曆生死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早已分不開了。”
“我不是在可憐你,也不是在施舍你。”她的臉頰微微泛紅,語氣卻異常認真,“我隻是…不想看到你一個人背負所有。你的仇,你的路,我願意陪你一起走。”
“宗門如何,正道如何,宗主如何,我不管。”她眼神堅定,“我隻知道,你是我在乎的人。你在哪裡,我的心就在哪裡。”
這番話,如同驚雷,炸響在張小書耳邊!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鐘雨兮,看著那雙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已驚慌失措的樣子。
自卑、惶恐、感動、狂喜…無數情緒瞬間淹沒了他。
“師姐…我…我配不上…”他聲音顫抖,下意識地想推開她。他一個修為低微、背負血海深仇、前途渺茫的散修,何德何能…
“閉嘴。”鐘雨兮罕見地流露出嬌蠻的一麵,反而抱得更緊,“除非…你討厭我?”
“不!不是!”張小書急忙否認,心跳如鼓,“我…我隻是…”
“那就夠了。”鐘雨兮臉上綻放出絕美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從今以後,你不是一個人。你的仇,我們一起報。你的路,我們一起走。就算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也陪你。”
真摯的情感,如同溫暖的陽光,驅散融化了他心中積壓的陰霾和冰冷。
張小書怔怔地看著她,眼眶逐漸發熱。許久,他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仿佛擁抱著一件稀世珍寶。
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一聲哽咽的:“…好。”
兩人相擁於簡陋的小院中,夕陽的餘暉將他們的身影拉長,仿佛要融為一體。
這一刻,宗門紛爭,血海深仇,似乎都暫時遠去。
隻剩下彼此的心跳和承諾。
情定於此,不問仙凡,不論前程。
然而,他們都清楚,平靜之下,暗流依舊洶湧。未來的路,注定布滿荊棘。
但至少,他們不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