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崖先遣隊退去了,像潮水般消失在暮色籠罩的森林裡,隻留下寨牆下幾具屍體和一片狼藉。
巴寨沒有歡呼,隻有劫後餘生的急促喘息和加緊備戰的緊迫感。誰都明白,這隻是一道開胃菜,唐崖丟了麵子,絕不會善罷甘休,更大的報複就在眼前。
“快!清理戰場!把能用的箭矢撿回來!”
“檢查寨牆!破損的地方立刻用水泥補上!”
“多準備滾木礌石!快!”
巴圖嘶啞著嗓子,一條條命令發布下去。寨子裡燈火通明,所有人都動員起來,男人修補工事,婦孺運送物資,連半大的孩子都幫著傳遞消息。
向拯民更是忙碌,他仔細檢查了被撞擊的寨牆段落。水泥抹麵破損嚴重,露出了裡麵參差不齊的石塊,但主體結構確實扛住了撞擊,這證明水泥的思路是對的!現在要做的,就是爭分奪秒,把寨牆修得更高、更厚、更堅固!
“石灰!粘土!細沙!加快速度攪拌!”向拯民挽起袖子,親自跳進攪拌坑,和寨民們一起用木杵奮力攪動粘稠的水泥砂漿。汗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混合著泥漿,讓他看起來和普通寨民沒什麼兩樣。
雪魄似乎也感受到了緊張的氣氛,它不再悠閒踱步,而是警惕地在寨牆內側來回巡邏,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閃爍著幽光,如同兩盞移動的燈籠,給忙碌的人們帶來一絲奇異的安全感。
就在這時,寨門外傳來一陣動靜。守門的寨丁緊張地舉起武器,卻看到覃玉帶著幾十個覃家寨的青壯,扛著工具,背著糧食,出現在火光下。
“覃姑娘?你們這是?”巴圖聞訊趕來,有些驚訝。
覃玉的臉被火光映得微紅,氣息還有些急促,顯然是一路急行而來。“巴寨主,向壯士。我們聽到牛角號聲,知道唐崖來犯了。阿爹讓我帶人過來支援,寨子裡能抽調的青壯都在這裡了!我們還帶了些糧食,不多,是寨子裡湊出來的一點心意。”
她身後那些覃家寨的漢子,雖然臉上也帶著緊張,但眼神都很堅定。巴寨若破,覃家寨唇亡齒寒,這個道理他們都懂。
向拯民從攪拌坑裡抬起頭,看著火光下覃玉沉靜而堅定的臉龐,看著她身後那些義無反顧前來支援的覃家寨漢子,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這才是真正的同盟!
巴圖顯然也被感動了,這個粗豪的漢子用力拍了拍覃玉帶來的一個覃家寨頭人的肩膀,聲音有些哽咽:“好!好兄弟!啥也不說了!這份情,我巴寨記下了!”
沒有多餘的客套,覃家寨的漢子們立刻放下糧食,抄起工具,融入了築牆的人流。兩寨的人此刻不分彼此,隻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守住家園!
有了生力軍的加入,築牆的速度陡然加快。攪拌水泥的,搬運石料的,砌牆抹灰的……一道道工序緊密銜接,灰白色的水泥牆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增長、向外加厚。火光映照著一張張沾滿泥灰和汗水的臉龐,沒有人喊累,沒有人退縮。
向拯民抓住間隙,改進了防禦。他指揮人在水泥牆內側用泥土壘砌了可供人站立的平台,方便寨丁作戰。又在牆頭上設置了簡單的垛口,增加了防護。他還讓阿鐵帶人趕製了一批鐵質矛頭,安裝在長木杆上,從牆頭的射擊孔捅出去,威力倍增。
時間在緊張的勞作中飛速流逝。三天後,當探子連滾爬爬地回報,唐崖土司親率超過五百主力,浩浩蕩蕩殺奔巴寨而來時,巴寨的防禦已經煥然一新!
近兩人高的寨牆全部用水泥加固完畢,灰白色的牆體在陽光下閃爍著冷硬的光澤,像一道沉默的山脈,橫亙在敵人麵前。牆頭垛口後,是嚴陣以待的巴寨和覃家寨聯軍,雖然人數仍處劣勢,但士氣高昂!
唐崖土司名叫田宗鼎,是個四十多歲、麵色陰鷙的漢子,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看著眼前這道陌生的灰白色牆壁,眉頭緊鎖。這和他預想中一衝即垮的巴寨木牆完全不同。
“這就是擋住先遣隊的那怪牆?”他問身邊一個臉上帶疤的將領,正是上次那個先遣隊頭目。
“是,土司老爺,這牆邪門得很,硬得跟石頭似的,撞都撞不動!”
“哼,故弄玄虛!”田宗鼎冷哼一聲,拔出腰刀,向前一揮,“弓箭手掩護!撞車,給我上!把這破牆給我砸爛!”
嗚咽的牛角號聲響起,唐崖軍陣中衝出數十名弓箭手,朝著寨牆拋射箭矢,試圖壓製牆頭守軍。同時,七八個健壯的士兵推著一輛簡陋但沉重的撞車,“吱呀呀”地衝向寨門!
“隱蔽!”巴勇在牆頭大吼。
箭矢“哆哆”地釘在垛口和牆麵上,大部分被有效阻擋。偶爾有寨丁中箭受傷,立刻就被守在後麵的婦孺拖下去,阿朵帶著幾個懂草藥的女子迅速進行包紮救治。
向拯民冷靜地觀察著戰場。他沒有立刻讓火器小隊暴露(雖然隻有二十支突火槍,但這是殺手鐧),而是按照預定計劃,執行“牆內火槍守、牆外陷阱阻”的戰術。
“拉!”他一聲令下。
就在唐崖撞車即將接近寨牆時,牆外看似平坦的地麵突然塌陷下去好幾個深坑!坑底插著削尖的竹簽!推著撞車的士兵猝不及防,慘叫著掉進坑裡,非死即傷,撞車也歪倒在一邊。
這是向拯民提前讓人挖好的陷坑,上麵用樹枝草席巧妙偽裝。
唐崖軍的第一次進攻,還沒碰到牆皮,就受挫了。
田宗鼎氣得臉色鐵青:“廢物!填平陷坑!再上!”
唐崖軍仗著人多,冒著牆頭丟下的滾木礌石,勉強填平了陷坑,新的撞車又被推了上來。
“火器小隊,預備!”向拯民知道,必須給敵人更狠的打擊,才能挫其銳氣。
二十名手持突火槍的寨丁,在巴勇的帶領下,分成兩排,在牆頭垛口後瞄準了下方擁擠的唐崖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