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牆下的戰鬥已經持續了大半天,從清晨殺到了日頭偏西。唐崖軍像不知疲倦的潮水,一波退下,稍作整頓,在軍官的嗬罵和驅趕下,又湧上來新的一波。
水泥寨牆依舊堅固,但守軍的體力和精神已經接近極限。箭矢消耗巨大,滾木礌石也所剩不多,火器小隊的成員們手臂都被後坐力震得發麻,裝填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牆頭上,受傷寨丁的**聲和疲憊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
巴勇嗓子已經完全嘶啞,隻能靠打手勢指揮。他左臂被流矢擦過,簡單包紮後依舊揮舞著腰刀,將一個剛剛冒頭的唐崖兵砍了下去。
向拯民眉頭緊鎖,這樣被動挨打不是辦法。唐崖兵力雄厚,可以輪番進攻,而巴寨的資源和人力是有限的,遲早會被耗光。必須打破這個僵局,必須主動出擊,打疼他們!
他的目光越過下方如同蟻群般攻城的士兵,投向遠處唐崖軍陣的後方。那裡,隱約可以看到一些雜亂搭建的帳篷和堆放物資的區域——那是唐崖軍的營地,尤其是存放糧草的地方!
打仗就是打後勤。三千人馬的消耗是巨大的,如果能斷其糧草……
一個大膽的計劃瞬間在他腦中成型——派一支精銳小隊,趁夜繞到敵軍後方,燒了他們的糧草!
但這個計劃風險極大。需要穿越敵軍控製的區域,找到糧草囤放點,還要能安全返回。稍有不慎,就是有去無回。
他將巴圖、覃玉和巴勇叫到一邊,快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繞後?燒糧草?”巴圖吃了一驚,看著外麵黑壓壓的敵軍,“這……能行嗎?太危險了!”
“正因為危險,他們才想不到。”向拯民目光銳利,“這是我們唯一打破僵局的機會。否則,我們撐不了幾天。”
覃玉沉吟片刻,果斷道:“我讚同向壯士的意見。唐崖軍驕橫,絕不會料到我們敢主動出擊,更想不到我們會直襲其糧草。此計雖險,卻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巴勇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和興奮:“向大哥,我帶人去!寨子裡我最熟悉山路,弟兄們也信得過我!”
向拯民看著巴勇,這個曾經桀驁不馴的青年,在戰火的洗禮下已經迅速成長為一名可靠的戰士。他點了點頭:“好!巴勇,你挑選五十名最精銳、最熟悉山林、腳程最快的弟兄。不要帶長兵器,隻帶腰刀、短弩和引火之物。”
他頓了頓,看向安靜蹲在一旁的雪魄,眼神變得堅定:“這次行動,雪魄和你們一起去。”
“雪魄?”巴勇一愣。
“對。”向拯民撫摸著雪魄的頭,“有雪魄在,它能提前預警敵人的巡邏隊和暗哨,它的夜視能力能幫你們在黑暗中找到最安全的路。有它引路,成功的把握至少增加五成!”
雪魄似乎聽懂了,它站起身,用腦袋蹭了蹭向拯民,又看向巴勇,低吼一聲,仿佛在說:“包在我身上。”
巴勇看著雪魄,想起它之前種種神奇之處,重重地點了頭:“好!有雪魄在,我心裡有底!”
計劃已定,立刻執行。
趁著唐崖軍又一次進攻被打退、雙方都在喘息休整的間隙,巴勇迅速從寨丁和火器小隊中挑選出了五十名身手最好、意誌最堅定的漢子。他們卸下不必要的裝備,隻帶著鋒利的腰刀、上了弦的短弩,以及用油布包裹好的火折子和易燃的火油浸過的布團。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夜幕開始籠罩山林。寨牆上的戰鬥暫時停歇,隻有零星的箭矢對射和雙方士兵疲憊的對罵。唐崖軍營地方向燃起了篝火,人影綽綽。
向拯民和巴圖、覃玉站在寨牆的陰影裡,為這支敢死隊送行。
“巴勇,記住,你們的任務是燒糧草,不是拚命。得手之後,立刻按預定路線撤回,不可戀戰!”向拯民最後叮囑道。
“向大哥,寨主,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把唐崖的鍋底給掀了!”巴勇壓低聲音,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他向身後五十名同樣視死如歸的弟兄一揮手,又對雪魄點了點頭。
雪魄會意,它最後蹭了向拯民一下,然後如同一個白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率先滑下寨牆(從預留的、未被敵人發現的隱秘繩梯),融入了牆外的黑暗中。巴勇帶著五十名精銳,緊隨其後,如同鬼魅般,借著地形和夜色的掩護,迅速遠離了喊殺聲震天的寨牆區域。
寨牆上,向拯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緊握著狙擊步槍,通過瞄準鏡死死盯著遠處唐崖營地的動靜,為這支奇兵提供遠程的瞭望和警戒,雖然距離太遠,能做的有限。
巴勇等人跟著雪魄,在漆黑的山林中穿行。雪魄果然不負所望,它仿佛天生就是黑暗中的王者,腳步輕盈得聽不到一點聲音,那雙琥珀色的瞳孔在夜色中閃爍著幽光,能清晰地看清前方的道路和障礙。
它時而停下,耳朵轉動,鼻子輕嗅,然後改變方向,繞開可能有敵軍巡邏的小路;時而伏低身體,示意後麵的人隱蔽,直到一隊打著火把的唐崖巡邏兵罵罵咧咧地從不遠處走過。
有了雪魄這雙“夜眼”和“順風耳”,這支小隊如同擁有了透視掛,在敵占區如入無人之境,巧妙地避開了一波又一波的明哨暗崗,朝著唐崖大營的後方快速迂回。
大約一個時辰後,他們成功地繞到了唐崖大營的側後方。這裡防守相對鬆懈,隻有零星的哨兵在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