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大捷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飛遍了鄂西的山山水水。“白虎戰神登城破敵”、“向守備救民水火”的故事被傳得神乎其神,施南府和向拯民的聲望一時無兩。
然而,有人歡喜有人愁。就在向拯民忙於穩定宜昌局勢、安撫流民、恢複秩序的時候,一個陰險的毒計,正在他的老巢——施南府悄然醞釀。
唐崖土司田宗鼎,上次在巴寨碰得頭破血流,這次又聽聞向拯民竟敢主動出擊,還一舉拿下了重鎮宜昌,實力和聲望如日中天,他心裡的妒火和恐懼簡直要燒穿胸膛!他感覺自己土司的權威和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不能再讓他這麼下去了!”田宗鼎在自己的宮殿裡咆哮,臉色猙獰得可怕,“必須趁他在宜昌立足未穩,端了他的老窩!”
但他自己損兵折將,實力大不如前,單獨攻打防禦森嚴的施南府,無異於以卵擊石。
他那陰險的師爺再次湊上前,獻上毒計:“土司老爺,硬拚不得,我們可以智取,還可以……借刀殺人!”
“哦?怎麼個借法?”
“我們可以聯絡周邊那幾家對向拯民又怕又妒的小土司,比如黑石寨、黃風寨、野狼峒那幾家,就說向拯民在宜昌‘勾結流寇張獻忠部,意圖不軌’,我們乃是奉了……奉了朝廷密令,前來剿滅叛賊!把他們拉上我們的船!”
田宗鼎眼睛一亮:“妙啊!就這麼辦!”
他立刻派出能言善辯的使者,攜帶重禮,分頭前往黑石寨等三個實力稍遜、且對施南府快速發展心存忌憚的小土司那裡,極儘挑撥離間之能事。
“……那向拯民,狼子野心!在宜昌與流寇孫可望暗通款曲,吞並其部眾,如今擁兵自重,下一步就要對我們這些周邊寨子動手了!”
“朝廷已有密旨,命我唐崖為主,聯合各位,共同討逆!事成之後,施南府的財物、工匠、女人,大家平分!”
威逼利誘之下,那三個本就搖擺不定的小土司,既害怕被向拯民吞並,又垂涎施南府的富庶,最終被田宗鼎拉上了戰車。四家土司湊了湊,勉強拚湊出五千人馬,打著“奉旨討逆,剿滅勾結流寇之叛賊向拯民”的旗號,浩浩蕩蕩地殺向了兵力相對空虛的施南府!
消息傳到施南府,城內頓時一片嘩然,人心惶惶!
“什麼?朝廷要剿滅我們?”
“向守備勾結流寇?這怎麼可能?”
“完了完了,向守備帶著主力在宜昌,城裡沒多少兵啊!”
恐慌的情緒在普通市民和周邊依附的村寨中蔓延。一些膽小的人開始收拾細軟,準備往山裡跑。
關鍵時刻,留守施南府主持大局的覃玉站了出來。她深知,此刻人心不能亂!
她立刻讓柳明起草了一份言辭懇切、條理清晰的安民告示,蓋上守備府的大印,派人貼滿全城乃至周邊所有村寨的醒目位置。
告示上明確寫道:
“近日有唐崖土司田宗鼎等,散播謠言,誣指我施南府勾結流寇,混淆視聽,裹挾聯軍,意圖犯境。此乃田賊為報私仇、覬覦我府財富之卑劣伎倆!朝廷從未下達任何剿令我施南之旨意!望我軍民百姓,明辨是非,切勿聽信謠言,自亂陣腳!守備向大人已光複宜昌,拯民於水火,不日即將回師!我施南府城防堅固,軍民一心,必讓來犯之敵有來無回!”
這告示如同一顆定心丸,暫時穩定了惶惑的人心。大家仔細一想,向守備在宜昌打的是禍害百姓的流寇,怎麼可能是勾結?這分明是唐崖的借口!
與此同時,覃玉迅速啟動了應急預案。她組織城內青壯協助守城,清點庫存儲備,將重要的工匠和學堂的孩童轉移到內城安全區域。整個施南府在短暫的慌亂後,迅速恢複了秩序,展現出強大的凝聚力。
而就在覃玉穩定內部的同時,城外的山林間,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最忠誠的哨兵,已經開始行動。
是雪魄。
它似乎天生就對危險和敵意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當那五千聯軍還在幾十裡外跋涉時,它就已經顯得焦躁不安,頻頻望向唐崖方向。在得到覃玉的默許後,它便獨自離開了府城,如同一道白色的幽靈,融入了城外的群山之中。
它的行動悄無聲息,龐大的身軀在密林中穿梭,竟能不驚起多少飛鳥。它利用自己絕佳的嗅覺和聽覺,遠遠地綴在聯軍隊伍的側翼或後方,仔細觀察著。
它看到聯軍士兵穿著雜亂的號褂,扛著五花八門的武器,隊伍鬆散,紀律渙散。它記住了那幾個騎著馬、指手畫腳的土司頭領的模樣。最重要的是,它憑借野獸的本能,找到了聯軍主力紮營的位置——一處靠近水源、地勢相對平坦的山穀。
它沒有打草驚蛇,隻是在夜幕降臨後,悄無聲息地靠近營地外圍,在一些關鍵的路口、製高點,用它獨特的方式——用爪子在地上刨出淺坑,或者在不顯眼的樹乾、岩石上蹭上自己的氣味——留下了隻有向拯民和巴勇等核心人員才能理解的標記。
做完這一切,它才趁著夜色,返回了施南府,找到覃玉,用低吼和用腦袋指向聯軍大營方向的動作,向她示警。
覃玉雖然不能完全聽懂,但結合哨探帶回的零星信息和雪魄的異常表現,她基本判斷出了聯軍的大致位置和規模。她立刻將這些情報,連同雪魄標記的營地位置草圖(根據雪魄的示意和她自己的判斷繪製),用馴養的鷂鷹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宜昌。
此刻,遠在宜昌的向拯民,剛剛初步穩定了城內的秩序。接到覃玉的緊急軍報和那張特殊的草圖,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田宗鼎!真是陰魂不散!”他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他沒想到,自己在前方剿匪安民,後院卻被人點了火,還扣上了一個“勾結流寇”的天大黑鍋!
他仔細看著那張草圖,上麵標注的聯軍營地位置非常刁鑽,易守難攻,如果正麵強攻,即便能勝,己方損失也必然慘重。
“不能硬拚……”向拯民盯著地圖,腦中飛快盤算。忽然,他注意到草圖上一個細節,雪魄標記的聯軍糧草堆放地,似乎距離主營有一段距離,且守衛看起來並不嚴密。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腦中迅速成型——夜襲焚糧!
他立刻召集巴勇、阿鐵等將領。
“巴勇,你立刻從火器營和步兵營中,挑選三百名最精銳、最擅長夜間行動、敢玩命的弟兄,組成突擊隊!”
“阿鐵,炮隊做好準備,等我信號,一旦敵軍大亂,立刻用‘雪魄炮’轟擊其主營,製造更大的混亂!”
“其餘部隊,由我親自率領,埋伏在聯軍潰逃的必經之路上,等他們糧草被燒,軍心大亂時,給他們致命一擊!”
向拯民的目光銳利如鷹,聲音帶著冰冷的殺意:“田宗鼎想趁虛而入,我就讓他嘗嘗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次,要打得他再也爬不起來!”
“是!”眾將轟然應諾,戰意高昂。
一支三百人的精銳突擊隊迅速集結完畢,他們隻攜帶腰刀、短弩、火折子和引火之物,輕裝簡從。向拯民將雪魄繪製的那張簡易地圖反複講解給帶隊的巴勇聽,確保他完全記清了聯軍糧草的位置。
夜色,成為了他們最好的掩護。
施南府這邊,覃玉站在城牆上,望著漆黑一片的遠方,心中默默祈禱。她知道,向拯民一定已經收到了消息,也一定在策劃著反擊。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守好這座城,安定好民心,等待勝利的消息。
雪魄也安靜地蹲在她身邊,望著同樣的方向,喉嚨裡發出低低的、仿佛在積蓄力量的嗚嚕聲。
一場決定施南府乃至整個鄂西同盟命運的反擊戰,就在這沉沉的夜色中,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