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的崛起,如同黑暗中的燈塔,不僅吸引著四散的民心與匠才,更開始彙聚那些在抗清洪流中顛沛流離、卻依舊不屈的將星。
當南明小朝廷在顛簸流離中最終覆滅,當張獻忠的大西政權在四川驟然崩塌,華夏大地上的抗清力量,迫切需要一麵新的、堅實的旗幟來凝聚。
武昌城內,街巷間工匠日夜趕製火器,學堂中士子誦讀新學,軍民同心,築起一道無形的長城,呼喚著四方英豪前來歸附。
第一個到來的是李過。這位李自成的侄子,大順軍最後的擎天之柱,帶著兩千多名衣衫襤褸卻眼神銳利的老兵,走出了經營許久的商洛山區。
山路崎嶇,風雪交加,他們背負著簡陋的行囊,腳步沉重卻堅定,仿佛一群在荒野中跋涉的孤狼。
抵達襄陽城下時,城頭的哨兵見他們隊列雖散,卻殺氣騰騰,無不屏息凝神。消息傳到武昌,統帥部內意見不一。
有人疑慮,認為流寇習性難改,恐成隱患;有人擔憂,怕其喧賓奪主,議論聲在議事廳中此起彼伏。
向拯民卻力排眾議:“李過將軍能於逆境中堅持抗清,其誌可嘉。
其所部皆是百戰老兵,乃抗清寶貴力量,豈能因門戶之見而拒之門外?我親自去迎。”他當即策馬出城,隨行僅數名親衛,顯露出對李過的誠意。
在襄陽官署,向拯民見到了李過。
這位曾經的“一隻虎”,如今麵容滄桑,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悲愴與堅韌,但腰杆依舊挺得筆直,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人心。
官署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他臉上的刀疤,訴說著無數血戰。“李將軍,久仰了。”向拯民拱手,語氣平和如深潭。
李過看著眼前這位比自己年輕、卻已名震天下的華夏護國軍統帥,眼神複雜,既有敬佩又有警惕,抱拳還禮:“敗軍之將,不敢當向大統領親迎。商洛一彆,弟兄們隻盼有個歸宿。”
沒有寒暄,開門見山。向拯民坦誠地提出了條件:部隊必須接受華夏護國軍的整編,統一指揮,學習使用新式火器,並接受思想教育,明確為誰而戰。
士兵待遇與華夏軍同等,軍官則需進入武昌軍官學校學習,結業後量才錄用。言畢,他靜靜等待,空氣仿佛凝固。
李過沉默良久,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刀。他身後的幾名老部下眼神閃爍,有人低聲嘀咕“繳械學習”便是奪權,顯然心存抵觸。
最終,李過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向拯民,聲音沙啞卻鏗鏘:“向大統領,我李過和這些弟兄,
跟清虜血戰多年,隻為報國仇家恨,給百姓尋條活路!若大統領真能帶領我們實現此願,我李過,願奉號令!弟兄們,也交給你了!”
他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眼角微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他見識過清軍的強大,也深知舊式流寇作戰的局限,更明白,沒有堅實的根基和先進的理念,抗清終是鏡花水月。
“好!”向拯民大步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從此便是並肩作戰的袍澤!”兩人手掌相握,傳遞著無聲的信任。
李過所部被安置在襄陽城外大營,華夏軍派去的教官和政工人員迅速到位。
老兵們起初對隊列訓練和“為何而戰”的課堂嗤之以鼻,有人盤腿而坐,麵露不屑。
但當他們親手接觸到威力巨大的線膛槍和雪魄炮,試射時震耳欲聾的轟鳴讓他們目瞪口呆;
當他們聽到教官講述華夏護國軍“均田免賦”、“驅逐韃虜、恢複中華”的理念時,許多人想起故鄉被屠的慘狀,眼神從麻木、懷疑,逐漸變得明亮起來。
有人低聲議論:“這裡不搶掠,不欺民,真不一樣。”李過則帶著麾下主要軍官,跟隨向拯民返回武昌。
進入軍官學校的那一刻,看著那整齊的校舍、嚴格的紀律和聞所未聞的課程,操場上學員齊步如一人,課堂中講解著步炮協同,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將,心中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他喃喃自語:“這才是抗清的正道。”
幾乎在李過抵達的同時,南明最後的柱石之一,水師名將張煌言,率領著數十艘傷痕累累的戰船和三千餘不願降清的水師官兵,抵達了武昌江麵。
船帆破敗,甲板上血跡未乾,官兵們衣衫濕透,卻挺立如鬆,目視前方。
南明覆亡,君王死社稷,大臣或殉節或投降,張煌言在海上堅持數年,已是獨木難支。聽聞武昌氣象,他抱著最後一線希望而來,江風呼嘯,
吹動他花白的鬢發,眼中帶著一絲疲憊的希冀。
在武昌碼頭,向拯民設宴為張煌言接風。宴席設在臨江高台,桌上擺滿魚米,江麵波光粼粼,映照著遠來的船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