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更多的炮彈落下,整個遼河渡口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反複捶打。冰麵大麵積開裂,破碎,衝鋒的戰士們不斷被爆炸的氣浪掀飛,或是落入刺骨的冰河之中。
“團長!橋頭堡!占領那個墩台!”趙世勳聽到身後岸上,隱約傳來陳默用儘力氣、借助銅喇叭的呼喊,聲音在炮火中斷斷續續。
趙世勳抬頭,看到前方河岸不遠處,一個用青磚和泥土壘砌的清軍墩台(小型堡壘),正噴吐著致命的火舌。
“跟我上!拿下它!”趙世勳吼叫著,帶著身邊僅存的二十多名戰士,冒著密集的彈雨,撲向了那個墩台。震天雷像石頭一樣砸過去,爆炸聲接連響起。耿大彪在對麵岸上,眼看團長被困,眼珠子都紅了,親自操起一支抬槍,對著對岸清軍火力點瘋狂射擊,進行火力壓製。
慘烈的近距離搏殺在墩台周圍展開。趙世勳衝在最前麵,用銃劍捅翻了一個剛從墩台裡衝出來的清軍牛錄額真,自己的肩膀也被順刀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虎子跟在他身後,咬著牙,朝著不斷湧來的清兵發射短銃,銃法奇準。
終於,在付出十幾條生命的代價後,他們衝進了墩台,消滅了裡麵的守軍。
“快!堵住門口!虎子,信號火箭!紅色那隻!”趙世勳靠在嗆人的硝煙彌漫的墩台牆壁上,喘著粗氣,嘶聲喊道。
虎子慌忙從背囊裡取出信號火箭,用火折子點燃引線。
“嗤——嘭!”一道紅色的火光拖著尾焰,尖嘯著衝上黎明前黑暗的夜空,在漫天飛雪和硝煙中,炸開一朵淒豔的光斑。
這信號,如同滴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引爆了整個戰場!
華夏軍陣地後方,嚴陣以待的炮營看到了信號,所有青銅火炮同時發出了震天的怒吼,炮彈如同冰雹般砸向紅色火箭升起區域周圍的清軍陣地!
而對岸的清軍,也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更加瘋狂地向這個小小的、插在喉嚨裡的釘子湧來。紅衣大炮調整了射界,開始對墩台進行集火射擊!
“轟!”一聲格外劇烈的爆炸在墩台外側炸響!整個墩台劇烈搖晃,磚石碎塊簌簌落下。
是紅衣大炮的直瞄射擊!
“團長!”虎子驚叫一聲。隻見一塊崩飛的尖銳碎石,如同利刃般擊穿了墩台的射擊孔,狠狠地嵌入了趙世勳的胸膛!
趙世勳身體猛地一震,緩緩地靠著牆壁滑坐到地上,鮮血瞬間浸透了他胸前的軍裝。他努力抬起那隻沒受傷的手,指了指墩台外,那代表著進攻的方向,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虎子撲過去,緊緊抱住他,眼淚奪眶而出:“團長!團長你挺住!平安符…平安符還在我這裡…”他手忙腳亂地想從懷裡掏出那個小布包。
趙世勳看著這個比自己弟弟還小的戰士,沾滿血汙和煙塵的臉上,艱難地擠出一絲極其微弱的笑意,眼神裡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迅速黯淡下去。
……
北部軍區前指,一名傳令兵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色煞白,聲音帶著哭腔:“報——司令!參謀長!先鋒三團趙團長…趙團長他們點燃了信號火箭,但…但韃子的紅衣大炮太猛,他們占住的墩台被…被轟塌了半邊!耿營長已經帶人衝上去接應,但河麵被炮火封鎖,傷亡慘重!”
覃洪武猛地轉過身,他剛才正凝望著窗外那片被炮火映成血紅的地平線。他的臉在跳動的燭光下,如同鐵鑄。
李振邦一步上前,急聲追問:“趙團長人呢?”
傳令兵的聲音徹底哽咽了:“…耿營長說…說看到墩台塌的時候,趙團長…他…他就在裡麵…”
指揮部裡瞬間死寂,隻剩下遠方沉悶而連續的炮聲,如同重錘,一下下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覃洪武沉默著,走到帳壁前,取下代表著先鋒三團的那麵小旗,手指用力摩挲著旗麵上沾染的些許塵土,久久不語。
幾秒鐘後,他猛地將小旗攥緊在手心,霍然轉身,目光如電,掃過指揮部裡所有屏息凝神的軍官和讚畫,聲音不高,卻帶著鋼鐵般的意誌,一字一句地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命令,所有炮營,換用***,延伸射擊!覆蓋對岸所有紅衣大炮陣地!”
“命令,耿大彪,暫代三團指揮!不惜一切代價,鞏固已有灘頭陣地!”
“命令,工兵營,輔兵隊,全部給老子上!天亮之前,必須在遼河上架起至少三座浮橋!”
“明天拂曉,總攻盛京!”
“我們要用勝利,祭奠世勳,祭奠所有倒在遼河邊的英魂!”
“華夏,萬勝!”
指揮部裡,所有人都挺直了胸膛,壓抑著悲憤,齊聲怒吼:
“萬勝!”
這吼聲,穿透軍帳,與遠方隆隆的炮聲、即將發起決死衝鋒的呐喊聲混合在一起,彙成一股鋼鐵洪流,誓要碾碎前方一切阻礙,衝向那片被鮮血浸透的、最後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