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此同時。
貢院門前。
氣氛原本莊嚴肅穆。
此刻,卻被一陣激烈的爭執聲打破。
一眾考官噤若寒蟬,圍在中間的是麵色鐵青的李善長和一臉倨傲,步步緊逼的楊憲。
“李相國!下官並非有意頂撞!”
楊憲聲音拔高,帶著一種刻意彰顯的“正氣”,手指卻幾乎要戳到地上跪著的一名年輕士子。
“隻是科舉重地,國之掄才大典,豈容此等罪眷之後在此喧嘩乞憐,玷汙聖潔?!”
“馬三刀貪墨工程,罪證確鑿,陛下明正典刑,其頭顱埋於磚下,警示後人!”
“此子李進,乃馬三刀親侄,竟敢妄圖入院參考,豈非笑話?”
“若允了他,國法威嚴何在?”
“陛下天威何存?!”
他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更是直接將“罪眷”、“陛下天威”的大帽子扣下來,絲毫不給李善長留半分情麵。
當著這麼多下屬的麵,被一個昔日學生,新晉左丞如此駁斥,李善長隻覺得老臉火辣。
胸中氣血翻湧!
但他城府極深,深知此時與楊憲爭執隻會更失體統。
隻是陰沉著臉,死死攥著袖中的拳頭,一言不發。
楊憲見李善長啞火,心中更是得意萬分,自覺威風八麵,仿佛已將這淮西魁首踩在腳下。
他冷哼一聲,轉向那跪地不起,麵色慘白卻咬緊牙關的李進,厲聲道:
“還不將這罪眷之後拖出去!”
“革除其功名,永世不得參加科舉!”
左右衙役正要上前,忽聽得一聲清朗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儀的聲音傳來:
“何事喧嘩?”
眾人循聲望去。
隻見太子朱標不知何時已來到場中,身著儲君常服,麵色平靜,目光卻銳利地掃過在場每一個人。
他身後跟著幾名東宮屬官,氣場沉穩,不怒自威。
所有官員立刻躬身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楊憲一見太子,如同見了主人的獵犬,臉上瞬間堆起諂媚的笑容,搶步上前,躬身道:“殿下您來得正好!”
“您快給評評理!”
他迫不及待地將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重點強調李進乃罪臣馬三刀之侄。
其行為如何“挑釁國法”、“玷汙科舉”,而自己如何秉公執法,維護陛下威嚴。
說到最後。
他幾乎是在表功!
期待著太子殿下對他這忠直敢言的行為大加讚賞。
朱標安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直到楊憲說完,他才將目光投向那跪在地上,身體微微發抖,卻依舊倔強地挺直脊背的李進。
“李進,”
朱標開口,聲音平穩,“楊左丞所言,可是實情?”
“你為何定要從此門入院?”
李進抬起頭,眼中含著淚光,卻努力不讓它流下來,聲音哽咽卻清晰。
“回殿下!學生…學生並非有意違逆法度,驚擾考場!”
“隻是…隻是這磚下,埋的是學生的叔父!”
“他…他縱然有罪伏誅,於國法而言,罪有應得!”
“可於學生而言,他亦是血脈長輩!”
“昔日家貧,若非叔父資助,學生絕無讀書識字之可能,更無今日赴考之機!”
“此恩……學生不敢忘!!”
他重重磕了一個頭,額頭抵在冰冷的石板上,聲音悲愴而堅定!
“讓學生從叔父埋骨之處踏過,學生…實難做到!”
“學生情願從此放棄功名,長跪於此,也絕不行此忘恩負義,踐踏先人之事!”
“求殿下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