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
難道真讓那小子一語成讖?!
老四這般火急火燎,近乎未卜先知地趕回來,他真是單純為了探視“病危”的兄長?
還是…彆有用心?!
這念頭如同毒蛇,噬咬著朱元璋的心。
他一直以來對朱棣這個四兒子的能力是欣賞的。
甚至隱隱覺得他有幾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能征善戰,果決剛毅。
但也正因如此,此刻朱棣的超常“反應”,才讓他感到格外的警惕和心寒!
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毛驤屏住呼吸,連最細微的動作都不敢有。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龍椅上那位帝王身上散發出的可怕低氣壓!!
那是一種風暴來臨前的死寂!!
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了許久,久到燭火都似乎黯淡了幾分。
終於,朱元璋緩緩向後靠倒在龍椅背上,臉上的暴怒神情漸漸收斂。
但那雙眼睛,卻變得更加深邃、冰冷。
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不再看毛驤,目光虛無地投向大殿的穹頂,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一字一句地吩咐道:
“等老四來了……”
“讓他,直接來見咱。”
……
約莫一個時辰後。
禦書房外傳來沉穩而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殿門被輕輕推開,燕王朱棣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一身遠行的風塵,蟒袍下擺還沾著些許泥點,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與憂慮,顯然是一路未曾停歇。
然而,他剛踏入殿內,腳步便不由自主地頓住了。
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椎竄起!!
禦書房內燭火通明。
他的父皇,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並未坐在禦案之後。
而是背對著殿門,站立在懸掛著一幅巨大疆域圖的牆壁前!
更讓朱棣心頭猛跳的是!
父皇手中,正握著一柄出鞘的寶劍!
劍身雪亮,在燭光下流動著森寒的光澤。
朱元璋用一塊明黃色的錦帕,正極其緩慢,極其仔細地擦拭著劍刃。
那動作專注而平靜,卻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兒臣朱棣,叩見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棣不敢怠慢,立刻壓下心中的驚悸,撩起蟒袍前擺,恭敬地跪倒在地,行大禮參拜。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朱元璋仿佛沒有聽見,依舊背對著他,全神貫注於手中的寶劍。
那“沙沙”的擦拭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每一下都像是擦在朱棣的心尖上!
他跪在冰冷的金磚地麵上,低垂著頭,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背對著他的身影所散發出的無形威壓。
他不敢起身,甚至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隻能保持著跪拜的姿勢,心中念頭飛轉,猜測著父皇此舉的深意。
時間一點點流逝。
殿內隻有燭火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和那令人心悸的擦拭聲。
朱棣的膝蓋開始發酸,額角也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不知道父皇這樣晾著他,究竟是為了什麼。
是因為他來得太快,引起了猜疑?
還是大哥的病情讓父皇心情惡劣,遷怒於他?
就在他心弦越繃越緊之時,隻聽“鏘”的一聲清脆鳴響——
那是寶劍歸鞘的聲音!!
朱棣心中一凜,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頭。
這一抬頭,正好對上了一雙眼睛!
不知何時,朱元璋已經轉過了身,就站在他麵前不遠處。
那雙深不見底,銳利如鷹隼的眸子,正冰冷地盯視著他!
那目光中沒有任何屬於父親的溫情,隻有帝王的審視、猜忌,以及一種幾乎要將他靈魂看穿的淩厲!
朱棣嚇得魂飛魄散,慌忙重新低下頭,心臟狂跳不止,連聲音都帶上了顫音。
“父…父皇……”
朱元璋終於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像帶著冰碴子,每一個字都砸在朱棣的心上。
“老四啊…咱要是沒記錯,召你們回京的旨意,是今天剛發出去的吧?”
“這八百裡加急,就算跑斷了馬腿,這會兒怕是連最近的老二都還沒接到信兒呢。”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朱棣的頭頂。
“你倒好…人在北平,咱這旨意剛出宮門,你人就到了應天城外了?”
“怎麼?”
“咱老朱家……這是出了個能掐會算,未卜先知的活神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