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明白!”
毛驤心頭一凜,立刻躬身領命,迅速退下去安排。
朱元璋獨自坐在空曠的大殿內,燭火將他的身影映照得如同蟄伏的巨龍。
他倒要看看,他精心培養的繼承人,麵對這群驕兵悍將的最後一搏,會如何應對。
……
與此同時。
醉酒的藍玉等人亦來到了東宮大堂內。
燭火通明,映照著他們一張張因酒意和憤懣而漲紅的臉。
朱標端坐主位,麵色沉靜,目光掃過這群跟隨父皇打天下的老將。
他並未起身,隻是微微抬手,語氣平穩卻自帶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儀。
“各位叔伯,深夜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藍玉身為國舅,又自恃功高,率先踏出一步,雖勉強保持著行禮的姿態,聲音卻洪亮帶著酒氣!
“殿下!咱們這些老家夥,都是看著您長大的!”
“今日朝堂之上,殿下提出興建三大營,好啊!這是強軍固國的好事!咱們一百個支持!”
“殿下若要人手,要咱們這幫老骨頭去幫著操練,絕無二話!”
他話鋒陡然一轉,臉上肌肉抽動,顯露出壓抑不住的怒氣,“可那鹽一事!殿下!這分明是那劉伯溫老匹夫,借機跟咱們淮西子弟過不去!挑撥離間!”
“殿下您仁厚,莫要被那狗東西利用了去啊!”
他身後,曹震、朱壽、王弼等人立刻群情激憤地附和起來。
“永昌侯說得對!那浙東佬一貫陰險!”
“定是他蠱惑殿下,行此斷人財路之舉!”
“殿下明鑒!咱們對陛下、對殿下忠心耿耿,豈容小人離間!”
汙言穢語,咒罵斥責,如同汙水般潑向遠在都察院的劉伯溫。
他們越說越是激動,唾沫橫飛,甚要將所有的憋屈和不安都傾瀉在了這個“幕後黑手”身上。
朱標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光滑的杯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未動怒,也未解釋。
他心中清明如鏡,知道他們是徹底誤會了,將這雷霆手段歸咎於劉伯溫的挑唆。
但他樂見其成。
這個黑鍋,劉伯溫背著,比讓老師親自來承受這些勳貴的直接怒火要好得多。
直到眾人罵得口乾舌燥,聲音漸歇,一雙雙或期盼,或不滿,或帶著幾分醉意朦朧的眼睛都聚焦到他身上,等待著他這個儲君表態時,朱標才緩緩抬起眼簾。
那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緩緩掃過每一張熟悉而又此刻顯得格外陌生的麵孔。
“都說完了?”
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絲冰冷的意味。
眾人一怔,還未反應過來,朱標已緩緩站起身來。
他身形挺拔,儲君的冕服在燭光下流轉著威嚴的光澤。
“論親,各位算是孤的長輩。”
朱標開口,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寒冰炸裂,“論朝,各位是臣!”
這兩句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藍玉等人的心口,讓他們酒意都醒了幾分。
“有些話,不好在朝堂上說。”
“但今日,在這東宮,孤就跟各位都說清楚!”
朱標目光如炬,逼視著方才叫嚷得最凶的幾人,“你們真以為,你們做的那些事,孤都不清楚嗎?”
“難道非得讓父皇把刀架到你們脖子上的時候,你們才知道錯了嗎?!”
“殿下!臣等……”
藍玉心中一慌,想要辯解。
朱標根本不給他機會,聲音愈發冷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嘲諷!
“你們為何極力阻撓這造鹽一事?”
“當真隻是為了朝廷體麵?為了不與民爭利?哼!”
他冷哼一聲,“那是因為你們看到了其中的利潤!”
“看到了你們那條見不得光的財路要被斷絕!”
他一步踏前,氣勢逼人:“你們當中有多少人,瞞著朝廷,瞞著父皇,乾著走私鹽鐵的勾當!”
“那邊關的關卡,那衛所的將士,有多少人被你們拉下了水!”
“這些,非得讓孤一件件、一樁樁,在這東宮大堂上,給你們挑明嗎?!”
“殿下!冤枉!臣等沒有……”
曹震等人臉色煞白,急忙跪倒在地,聲音帶著驚恐。
“沒有什麼!”
朱標一聲怒喝,如同驚雷,震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
“你們真覺得自己不承認,就沒人知曉你們乾的那些事了嗎?!”
“你們覺得孤向父皇獻策,是斷了你們的財路,是跟你們過不去?!”
他目光掃過地上跪倒的一片勳貴,語氣中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痛心,更帶著一絲凜然的殺意!
“孤今日告訴你們!孤此舉,是在救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