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劉伯溫快步走入殿內。
幾日奔波,他臉上帶著疲憊。
但眼神卻比之前明亮了許多,顯然拍賣的籌備讓他看到了希望。
“殿下。”
“劉大人請坐。”
朱標示意他坐下,開門見山道,“明日拍賣之事,孤思來想去,由你主持最為妥當。”
劉伯溫聞言,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明顯的難色!
他連忙拱手:“殿下!此事…此事關乎重大,伯溫定當竭儘全力從旁協助,但這主持拍賣……”
“伯溫一介書生,慣於案牘律法,於此商事競價,當眾唱價之事,著實…著實非我所長,恐難當此重任啊!”
他語氣誠懇,帶著文人固有的對“商賈之事”的些許疏離和不自信。
眉頭緊緊鎖起,顯得十分發愁。
朱標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不由想起了葉凡那篤定的語氣。
此事,舍他其誰?
他微微一笑,語氣卻不容置疑:“大人過謙了。”
“大人執掌都察院,明察秋毫,公正嚴明,由大人主持,方能彰顯朝廷法度,令眾人信服。”
“況且……”
他話鋒一轉,提到了關鍵的後手:“拍賣之後,這監察之製亦需立刻跟上。”
“孤意,由你都察院選派精乾禦史,入駐獲得資格的商戶之中,負責監督其製鹽、售鹽、納稅等一應事宜。”
“此事關乎新政成敗,非大人這等清正耿直,熟悉監察之臣不能勝任。”
“這主持拍賣,便是大人接手此事的第一步,正好可借此熟悉其中關節。”
聽到“監察之製”,劉伯溫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這環環相扣的安排,這深謀遠慮的布局,讓他瞬間明白了太子的用意!
也更深刻地體會到葉凡此策的精妙所在。
劉伯溫看著太子堅持的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深深一揖。
“殿下思慮周全,伯溫受教!”
“既然如此,伯溫……定當竭儘所能,不負殿下重托!”
“好!有勞大人了!”
朱標滿意地點點頭。
送走了劉伯溫,朱標臉上的溫和漸漸收斂。
他獨自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窗欞。
葉凡的另一句提醒,在他耳邊回響。
競拍之日,萬一有人鬨事……
比如……
那些被剔除資格,心懷怨懟的人?
那些被淮西勳貴慫恿,前來攪局的人?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冷硬。
明日之拍賣,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任何試圖阻礙新政,挑戰東宮權威的行為,都必須被雷霆手段扼殺!
他轉過身,對一直侍立在角落,如同影子般的東廠心腹太監沉聲下令,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鐵血的味道:
“持孤的手令,去京營調五百精銳!”
“要絕對可靠,令行禁止的!”
“明日一早,便裝分散在拍賣場四周潛伏。”
“一旦發現有人蓄意滋事,或者試圖衝擊會場…不必請示,立刻給孤拿下!”
“直接關進詔獄!”
“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那太監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寒光,躬身領命:“奴婢明白!定讓那些不知死活的東西,有來無回!”
朱標點了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
夜色已深。
葉凡剛準備熄燈就寢,就聽得門外傳來一陣略顯遲疑的腳步聲。
隨後是管家通稟的聲音:“老爺,禦史中丞劉伯溫劉大人求見,還……還帶了酒菜。”
葉凡披上外衣,挑眉。
這老劉頭,大晚上的唱哪出?
他趿拉著鞋子走到前廳,果然看見劉伯溫站在那兒,一手提著一壇看起來不錯的酒,另一隻手拎著一個油紙包,隱隱散發出鹵肉的香氣。
劉伯溫臉上堆著笑,但那笑容怎麼看都有些勉強和局促。
“喲!”
葉凡誇張地揉了揉眼睛,又探頭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天。
“這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啊?”
“劉大人,您這……有點不正常啊?”
他故意拉長了語調,圍著劉伯溫轉了一圈,眼神裡滿是戲謔。
“都說您這都察院是清水衙門,日子過得緊巴巴,恨不得一個銅板掰成兩半花,今兒個是怎麼了?發財了?”
“想起帶著這好酒好肉來犒勞我這個閒人了?”
劉伯溫被他這番連消帶打說得老臉一紅!
連忙將酒肉放在桌上,拱手道:“葉先生取笑了。”
“伯溫……伯溫此來,是特地感謝先生日前獻策之恩。”
“若無先生指點迷津,伯溫此刻恐怕已是焦頭爛額,束手無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