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省。
衙署內,氣氛因早朝上那道石破天驚的旨意而顯得格外凝重。
楊憲大步流星地走回自己的左丞相值房,臉上還帶著被陛下委以重任後的亢奮與一種刻意表現出來的肅穆。
他需要立刻行動起來,向陛下,也向所有人證明他的能力和價值。
胡惟庸跟在他身後,臉色平靜,眼神深處卻波瀾微動,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一進值房,楊憲便猛地轉身,目光灼灼地盯住胡惟庸。
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又回到了他剛被提拔,急於立威的時候。
“胡相!”
胡惟庸微微躬身:“楊相有何吩咐?”
楊憲手指敲了敲桌麵,發出急促的“篤篤”聲,顯示出他內心的急切。
“陛下將賦役改革的重擔交給了本相,此事關乎國本,刻不容緩!”
“你,立刻去戶部,將天下各州府縣近十年的田畝魚鱗冊,人口黃冊,還有曆年賦稅征收的明細賬簿,全部給本相取來!要快!”
胡惟庸聞言,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這等調閱全國核心財政檔案的事情,非同小可,而且工作量極其龐大!
他下意識地便想如往常般,將具體事務分派給下麵的郎中等屬官去辦理。
他拱手,語氣依舊保持著恭敬:“楊相,此事繁雜,惟庸這便安排戶科和架閣庫的郎中……”
“不必!”
楊憲猛地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明顯的不悅和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本相是讓你!胡惟庸,右丞相,親自去辦!”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銳利,語氣加重,帶著敲打的意味!
“胡相,你要明白!”
“此事乃陛下欽定,乾係重大,涉及天下錢糧根本,豈能假手他人?”
“萬一中間出了什麼紕漏,或是被某些有心人做了手腳,你我都擔待不起!”
“必須由你,親自去戶部,盯著他們將一應冊籍賬簿點算清楚,然後親自給本相送過來!”
“聽明白了嗎?”
胡惟庸被他這近乎訓斥的語氣和毫不掩飾的不信任刺得心中一股邪火猛地竄起,臉上那點恭敬幾乎維持不住!
他好歹也是中書右丞!
何時受過這等對待?
這楊憲,分明是借題發揮,故意折辱他,彰顯自己主導的地位!
他垂在袖中的手瞬間攥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胸脯微微起伏了一下。
但他終究是胡惟庸,深知此刻絕不能與奉旨辦差的楊憲正麵衝突。
他強行將那股屈辱和怒氣壓下。
臉上硬是擠出一絲略顯僵硬的笑容。
低下頭,掩去眼中一閃而過的冷意,聲音平穩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惟庸……明白了。”
“楊相思慮周全,惟庸這便親自去戶部辦理。”
說完,他不再多看楊憲一眼,轉身便向值房外走去。
那背影看似恭順。
每一步,卻都踏著隱忍的怒火!
楊憲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對自己這番立威很是滿意。
……
葉府。
書房內茶香尚未散去。
朱標便一陣風似的卷了進來。
臉上是抑製不住的興奮和潮紅,連平日最注重的儲君儀態都有些顧不上了。
“老師!老師!”
他聲音急促,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漲了!漲了!”
“國債!市麵上的價格,比我們最初購入時,足足翻了十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