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
葉凡拖著仿佛灌了鉛的雙腿,有氣無力地挪回自家府邸門口,感覺全身骨頭都快散架了。
跟田畝冊子,刁滑莊戶打了一整天交道。
比跟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勾心鬥角還累人。
他現在隻想一頭栽倒在床上,睡他個天昏地暗。
然而,他剛推開書房門,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襟危坐地在裡麵等著,不是劉伯溫又是誰?
“葉先生!您可算回來了!”
劉伯溫見到他,立刻站起身,臉上帶著一絲如釋重負和些許抱怨。
“伯溫在此等候多時了,今日去戶部尋您,都說您被楊相調派外出公乾,也不知去了何處,讓伯溫好找!”
葉凡連翻白眼的力氣都快沒了。
他一屁股癱坐在旁邊的太師椅上,有氣無力地擺擺手。
“彆提了……被楊憲拉去京郊皇莊,核驗人丁、田畝,搞什麼‘一條鞭法’的試點去了……”
“累死老子了。”
劉伯溫聞言,臉上露出詫異之色:“核驗人丁田畝?”
“這……這並非先生戶部主事分內之責吧?”
“楊相怎會……”
“哎!一言難儘!”
葉凡打斷他,實在不想再回憶那糟心的一天,“反正就是被抓了壯丁,差點沒累死在田埂上。”
“倒是你,劉大人,這麼晚跑來,肯定不是專程來慰問我的吧?”
“有何要事,趕緊說,說完我好睡覺。”
他語氣裡充滿了疲憊和不耐煩。
劉伯溫見他確實累得夠嗆,也不敢再多問閒事,連忙道明來意。
“先生明鑒。”
“伯溫此來,確是為了請教。”
“陛下與殿下命伯溫從都察院中抽調禦史,負責監察那些獲得造鹽資格的商戶。”
“此事關乎新鹽政成敗,伯溫不敢怠慢,隻是……這具體監察,該如何著手,方能既不失職,又不擾民,更能防患於未然?”
“心中實在無底,特來向先生求教。”
葉凡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揉了揉太陽穴,聽到是正事,才勉強打起一點精神。
他沉吟片刻,開口道:“監察…不是讓你派個人去盯著那些商賈每天吃了什麼,見了誰,開了幾次工坊門。”
“那是監視,不是監察,累死你也查不出個所以然,還容易激起對立。”
“真正的監察,要懂得從細微處入手,而最重要的細微處,就是賬目!”
“鹽礦買了多少?花了多少錢?”
“每一筆都要有清晰的單據、契約!”
“造出來的鹽賣了多少?什麼價格?賣給了誰?同樣要有詳細的記錄!”
“你的禦史,首要職責,就是核對好這些賬目和單據!”
“確保它們真實、準確、能對得上!”
“隻要賬目清楚,他們大體上就玩不出太多花樣。”
劉伯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先生的意思是,抓住錢財往來這個根本?”
“沒錯。”
葉凡肯定道,“但光是核對賬目還不夠。”
“最關鍵,也最難的一點,是防止你的監察禦史,跟那些被監察的商賈勾結到一起!”
劉伯溫神色一凜:“請先生明示!”
葉凡坐直了些身子,開始詳細闡述,語速不由得加快:
“第一,獨立性!”
“既然身為監察者,就必須獨立於被監察對象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