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葉凡點了點頭,“東廠獨立於文武官僚體係之外,直接對殿下負責。”
“讓其精銳乾員,暗中潛入北平,密查民變緣由,搜集證據,正是其所長!”
朱標聞言,卻仍有疑慮:“可是,藍玉大軍一到,必然封鎖消息,控製局勢,東廠的人,又如何能接觸到核心信息?”
“而且那些參與民變的百姓,如今已成驚弓之鳥,對朝廷之人必然極度仇視,豈會輕易吐露實情?”
葉凡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殿下所慮極是。”
“正因為他們對官兵,對朝廷官員充滿敵意,所以,我們派去的人,就不能是官兵,也不能是官員。”
他微微前傾身體,壓低聲音道:“殿下試想,那些民夫,他們本身是什麼人?”
“是尋常百姓,是農夫,是工匠,是販夫走卒。”
“他們會對同樣身份的人,天然抱有同情和信任。”
“而對於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則本能地排斥和警惕。”
朱標眼睛猛地一亮!
仿佛一道閃電劃破了心中的迷霧!
“老師的意思是……讓東廠的人,喬裝改扮,混入百姓之中?”
“扮作逃難的流民,行腳的商販,甚至是……同樣對官府抱有怨氣的苦力?”
“殿下英明!”
葉凡讚許地點頭,“正是此理。”
“唯有放下身段,融入他們,才能聽到真話,才能看到被軍方刻意掩蓋的真相。”
“東廠擅長此道,讓他們去做,比殿下派任何明麵上的官員去查,都要有效得多!”
“藍玉可以封鎖官道,可以控製府衙,但他無法封鎖每一個田間地頭,無法堵住所有市井巷陌的悠悠之口!”
朱標豁然開朗,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撥雲見日的振奮和決斷。
他對著葉凡,鄭重地拱手一禮,語氣充滿了感激和敬佩!
“學生明白了!多謝老師指點迷津!”
“學生這便去安排,定要將此事的來龍去脈,查個水落石出!”
……
北平城。
夜色如墨,寒意刺骨。
相較於金陵的暗流洶湧,此地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更為直接的血腥與焦躁。
城西一處不起眼,但守衛異常森嚴的宅邸密室中。
燭火搖曳,映照著兩張同樣陰沉而帶著一絲驚惶的臉。
這兩人皆穿著飛魚服,隻是未佩繡春刀。
正是坐鎮北平,負責監察新都營造及相關事宜的錦衣衛千戶!
一個叫焦拱,一個叫裴綸。
他們本是天子爪牙,地位超然!
此刻卻如同被困在陷阱裡的野獸,焦躁不安。
“媽的!消息怎麼會傳得這麼快?!”
裴綸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燭火劇烈晃動。
他臉上橫肉抖動,眼中充滿了血絲和難以置信。
“這才幾天?陛下竟然就知道了?!還派了藍玉那個殺才帶兵過來?!”
焦拱相對沉穩些。
但緊鎖的眉頭和微微顫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懼。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肯定是城裡還有我們沒清理乾淨的眼線,或者……是那些逃出去的泥腿子,拚死把消息送出去了。”
他想到了那些在鎮壓中潰散,逃入周邊山林的民夫。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裴綸煩躁地低吼!
“藍玉是什麼人?”
“那就是條聞到血腥味就撲上來的瘋狗!”
“他一來,肯定會把這裡翻個底朝天!”
“到時候,我們貪墨那以工代賑錢糧的事,還有……還有餓死那麼多民夫,逼得他們謀反的事,根本瞞不住!”
一想到那堆積如山,被他們暗中倒賣換成金銀的糧食賬冊。
以及城外那幾個新添的埋滿了骨瘦如柴屍體的萬人坑……
裴綸就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那些民夫,原本是懷著希望來修建新都,指望著那點的錢糧養家糊口。
卻被他們層層盤剝。
最後連果腹的糧食都被克扣殆儘!
活活餓死、病死者不計其數!
剩下的,被逼到了絕路,才不得不鋌而走險……
這是潑天的大罪!
一旦敗露,彆說他們兩個千戶。
就是他們背後的家人、親朋,都甚至可能被株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