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他並不怕!
從拿起棍棒衝向府衙那一刻起,他就沒想過能活!
他隻是不甘。
不甘心那些喝他們血,吃他們肉的狗官還能繼續逍遙。
不甘心這滔天的冤屈就這樣被埋沒!!
“柱子哥……”
旁邊籠子裡一個年輕的後生聲音發顫,帶著哭腔,“俺……俺怕……”
趙黑柱猛地回過神,扭過頭,隔著木欄低吼道:
“怕個球!腦袋掉了碗大個疤!”
“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記住,到了閻王殿,也要告他們!告那些貪官汙吏!”
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決絕的力量,讓那年輕後生稍稍止住了顫抖,用力點了點頭。
而離囚車約百步之外,一片茂密的雜草叢中,幾雙如同餓狼般的眼睛,正死死盯著囚車的方向。
他們是錦衣衛千戶焦拱麾下的精銳。
帶隊的是個姓孫的百戶,臉上有一道淺淺的刀疤,眼神陰鷙狠厲。
孫百戶伏在冰冷的土地上,感受著草葉刮過臉頰的微痛,心中如同沸水般翻騰。
焦大人下的死命令,必須在抵達金陵前,讓這幾個“首惡”徹底閉嘴!
活口進了京,萬一在聖上麵前胡言亂語,攀扯出克扣錢糧,逼反民眾的真相,那就不隻是丟官罷職,而是抄家滅族的大禍!
他仿佛已經看到焦拱那焦灼而充滿殺氣的眼神。
感受到那無形的足以壓垮他的壓力。
“都聽好了,”孫百戶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子時動手,目標明確,隻殺囚車裡那幾個帶頭的。”
“動作要快,用弩箭,淬毒的,確保一擊斃命!”
“得手後立刻按預定路線撤退,不得戀戰!”
他身邊匍匐著的七八名錦衣衛好手,個個屏息凝神,眼神銳利,如同即將撲食的獵豹。
他們同樣清楚此行的凶險和重要性。
這不僅關乎大人們的身家性命,也關乎他們自己的前程,甚至腦袋。
成功了,他們是替上官解憂的心腹,將來少不了好處。
失敗了,或者被抓住……
他們不敢想象那後果!
有人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勁弩,冰冷的觸感讓他稍微安心了些。
有人則反複在心中模擬著突進的路線和射擊的角度。
時間,在壓抑的等待中一點點流逝……
月亮被薄雲遮住,星光黯淡,曠野中的能見度更低了些。
營盤裡的鼾聲更響,哨兵的腳步也更加遲緩。
子時到了!
孫百戶眼中寒光一閃,猛地一揮手!
數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雜草叢中竄出!
他們俯低身體,利用雜草的掩護,如同貼地疾行的毒蛇,迅捷而無聲地向著囚車方向逼近。
腳步輕盈得幾乎聽不到聲音,隻有衣袂掠過草尖帶起的細微摩擦聲。
他們手中的勁弩已經上弦,淬毒的箭鏃在黑暗中泛著不祥的幽藍光澤。
孫百戶衝在最前麵。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
眼睛死死鎖定著囚籠中那個最為顯眼,也是焦拱特意點名要第一個除掉的身影——
趙黑柱。
一百步……
八十步……
五十步……
距離在迅速拉近!
他甚至能隱約看到趙黑柱臉上那麻木而絕望的表情。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孫百戶在心中默念,隻要進入三十步內,他有絕對的把握一箭封喉!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突破最後一段距離,弩箭即將激發的前一刹那!
異變驟生!
側前方的雜草叢中,毫無征兆地爆發出數道更加淩厲,更加詭異的殺氣!
幾道黑影如同從地底鑽出一般,後發先至,悍然撞入了錦衣衛的突進隊伍!
“噗嗤!”
利刃割破喉管的聲音短促而沉悶!
一名衝在前麵的錦衣衛精銳,甚至沒看清來襲者的模樣,隻覺得頸間一涼,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軟軟地倒了下去。
手中的弩箭無力地掉落在地。
“有埋伏!”
孫百戶驚得魂飛魄散,失聲低吼!
他完全沒料到,在這荒郊野外,藍玉大軍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還有另一夥人潛伏著!
而且看這出手的狠辣和時機拿捏之精準,分明是早有準備!
“鐺!”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聲炸響!
孫百戶反應極快,反手抽出腰刀,格開了一柄悄無聲息刺向他後心的細長刺劍!
兵刃相交的瞬間。
他感受到一股陰寒刁鑽的力道順著刀身傳來,震得他手腕發麻!
襲擊者一身黑衣,黑巾蒙麵。
隻露出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睛,如同深潭寒冰。
他一擊不中,身形如同鬼魅般飄忽後退,手中刺劍劃出詭異的弧線,再次襲向孫百戶的肋下。
招式狠毒,完全不似中原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