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垓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如此狼狽,無奈之下隻好下馬前去赴約,被餘溫的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
餘溫瞧了一眼劉垓,更是戳心的說道:“劉大人,你父劉整原是宋臣,隻因嫉妒猜忌,投靠了胡元,宋國亡國你父有莫大的關係。你要知道有很多仁人誌士恨你們父子誓要挖心取肝,而我今日隻想對你說,希望你記住複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大,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你若是有自知之明,就應該知道,勿要欺天。”
劉垓心頭一震,因為餘溫的眼神寒冷逼人,有一股殺氣,表麵上不動聲色,說道:“我也是身不由己,食君之祿,自當效命。我今日落在閣下之手悉聽尊便就是了。”
餘溫輕笑一聲,說道:“我知道你不服氣,好呀!我放你一馬,你回去告訴忽必烈讓他修德政遠小人。若不然縱是富有四海,卻也不過短命而亡。何為明主,齊家治國平天下!循環君道,民為貴,社稷方能長久。”
劉垓也不過是點點頭,二人有一言無一語的聊了半天,餘溫這才說道:“我話複前言,劉大人請吧!”
劉垓難以置信,看著餘溫,餘溫笑著說道:“春濃花豔佳人膽,月黑風高壯士心。講論隻憑三寸舌,秤奇天下淺和深。我說過不會傷你便會放你離開。然而下一次若是相遇,那麼就不要怪我無情,取你項上人頭。”
劉垓還是半信半疑,站起身,一拱手說道:“今夜聽了閣下的一番話,頓開茅塞,不過我還是不敢苟同,當今陛下雄才大略,武功赫赫,治理天下那也是不遜色前朝明君,雖然有些官員欺瞞聖心,陛下英明自會處理。”
餘溫點頭說道:“各為其主,你有這樣的心我當然理解。今晚隻是想告訴你,還是要收手的好,功成名退保你一生安康,執迷不悟,那邊是引火燒身。”
“閣下好言我記下了。今夜恩情我無以回報。奈何身不由己,日後……。”劉垓一時語塞,反而是餘溫滿不在乎說道:“哈哈……無妨無妨!不過劉大人的那些身外之物我是要取走了,就算你給你的弟兄買了性命好了。”
…………
就這樣,狄重按照原先的吩咐,讓這些人脫了甲胄,丟了兵器,才讓開一條路,讓他們魚貫而出。這些元廷人馬為了活命自然脫了甲胄,丟了兵器,倉皇而逃。
狄重哈哈大笑,看著這幫人狼狽的模樣,說道:“劉垓今日放你一馬,來日定取你狗頭。”
劉垓一臉喪氣,沒有回應,心裡卻是恨了千百次,暗暗下定決心要報此仇,這些人灰溜溜的離開荒草山……。
在山坡上的餘溫見此情景,幽幽隨口說道:“春風芰荷枯,秋來梧桐墜。血染灑霏微,催促寒光氣。蛩吟火燎原,雁落平沙地。不是路同人,怎知舊滋味。”
付秋水不明的問道:“師父,為何要放了他們。俗話說得好:斬草除根,萌芽不發;斬草若不除根,春至萌芽再發。放虎歸山必有後患,元廷不會善罷甘休的。”
餘溫點點頭說道:“你說的不假,但是我另有打算。我想劉垓也不會傻的惹禍上身,我將他請上來,他的手下都看到了,我沒有殺他,他知其中意思,但是手下人不知。讓他活著比讓他死更有價值。”
付秋水雖然聽得有些糊塗,卻也點頭說道:“師父是想借刀殺人?”
餘溫沒有回答,看著夜空,寒風拂過,輕歎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麼,往事如風,那是許多年以前,也就是嶽重山引元兵攻打山寨的那個夜晚。
元軍大舉進攻,炮火連天,硝煙彌漫,喊殺震天,蒙古的弓弩離弦之箭如蝗,鐵騎橫衝直撞,彎刀明亮寒冷。
由於嶽重山的出賣,山寨被攻破,餘溫帶著人馬向外衝殺你,奈何元軍凶狠異常,雙方實力懸殊,餘溫邊走邊戰,最後竟然被困在了一處山穀……。
滿臉風塵的餘溫,一身甲胄已經滿是鮮血,依靠在一棵樹下,身旁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咳……!”餘溫強忍著心裡翻騰的難受,伸手拾起匕首,另一隻手扯下戰袍的一角,割斷衣角,腿上的傷口血液還在不停地流著,極力抑製住陣陣痛楚,將出血的傷口紮得緊緊的。
眼神裡是寒冷如冰,耳畔是戰鼓和戰馬的嘶鳴,刀槍劍戟碰撞發出的聲音是那般刺耳。
“大帥,我們被為困住了,怎麼辦?”一個小卒來到近前,語氣裡透著恐懼和惶惶不安。
餘溫咬著牙,用銀槍支撐著站了起來,此時的他感到了這條銀槍如此的沉重,然而當餘溫站立起來後,麵無表情,凝視著漫天硝煙,輕歎一聲,心說:“數年經營而今化為烏有。難道是天意如此,不,我不信命運。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個亂世,胡元入主中原本以為會蒼生再無爭端,百姓能夠安居,可是這數十年還是在戰火中重生。”
餘溫的心情十分複雜,看著眼前的景象,沉重的壓力,出生入死的弟兄們一個個戰死在這裡,屍橫遍地,胡元鐵騎肆意踐踏。
餘溫對身邊的弟兄們說道:“弟兄們!現在情況危急,生死之地,你們若是想要離開我不勉強,我會為你們撕開一條血路,送你們離開。”
然而令他欣慰和感動的是這些人,齊聲說道:“我等誓死追隨大帥!”
餘溫沒有任何言語,而是點了點頭,然後振作精神,來到馬前,,看著來勢洶洶的胡元鐵騎。深吸一口氣,說道:“好,你們都是好男兒,而今胡元傷我弟兄殺我姊妹,毀我家園,現在被困這裡坐以待斃是死,拚死一搏或許會換來一線生機。願意隨我衝殺的,拿起你們的刀劍,騎上你們的戰馬。”
這些人好像注入了一股力量般,高喝一聲“殺!複仇!”
聲音回蕩,餘溫心中頓時湧動著的激動和狂燥,繼而言道:“對於象我們這樣被他們認為低微的人來說,改變命運的最好辦法就是拿起武器,用自已的性命到戰場上去賭、去博,去殺戳,去用我們的戰力還告訴他們,我們是不會認輸不會向他們低頭。”抑頭望天,此時硝煙彌漫,天空灰蒙蒙,死寂一般。
這片山河之內,地上是一片狼藉。胡元的人馬已經由遠而近,那戰馬嘶鳴,彎刀發出的聲音清晰可聞。
“弟兄們,上馬出刀。”餘溫邊說著邊脫去甲胄,赤膊上陣,露出一身久經錘煉的精壯肌肉,在那赤裸的胸膛上,一道道凝結的傷疤清晰可見。
身邊圍攏的將士,抽出戰刀,一個個凝眉怒目,大有壯士一去不複回的氣勢,因為他們很清楚,這一戰或許就是自己的在人世間留下的最後身影。
諸人臨著這片開闊地結陣,餘溫翻身上馬,手裡的銀槍一橫,帶著眾人慷慨赴死。雙方距離百米停下,列開旗門。
餘溫看著對方元軍士氣威猛,一個個盔明甲亮,彎刀生寒,自信滿滿,殺氣騰騰。而自己的身邊的這些義士,個個神色灰暗、沒精打采,他們比更沒有信心,隻有必死的信念。
餘溫打起精神,挺槍在手,說道:“生死由命成敗在天,若是諸位有活下來的,記得給我收屍。”說罷,雙腳猛地一蹬,戰馬長身躍起,霍然向前猛衝的姿勢。
戰馬嘶鳴,餘溫舞動銀槍直奔元軍殺來,身後的士卒一見,鼓足勇氣,揮動刀槍跟在身後。元軍主將見了,將彎刀一揮,喊道:“將他們通通消滅!”
呐喊聲,衝殺聲,刀槍揮動的聲音,戰馬踏破塵土,煙塵滾滾,雙方一觸即發,廝殺就此展開,鮮血染紅了大地,義士們奮勇向前,刀上的血,槍上的肉,怒喊聲不絕於耳。
往來衝突,戰馬和彎刀,弓弩的箭鏃,戰爭在這一刻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存在,隻有生死存亡還有尚存的信念。
餘溫麵對著圍攻而來元軍,四把彎刀同時砍來,餘溫手中銀槍迎勢前刺,精光四射的槍尖如神跡般閃爍出耀目的光華,勁刺向撲來之人的腹部,仿佛彩霞邊的雲朵輕盈而迅捷。對方麵帶難以置信的倒下馬去,另一人被一槍打在頭上,直接滾鞍落馬。
餘溫對陣撕殺麵對敵人皆是最快最恨,一招斃命,餘溫很清楚生死之間若有絲毫的遲延猶豫,恐怕這條命便搭上了,所以必須搶下先機,才能有所勝算。
迎麵又衝來三匹戰馬,為首一人一聲冷笑,提斧劈向餘溫,餘溫見來勢凶猛,待已到了近身前,雙手握槍舉火燒天,隻聽得“當啷”一聲,那斧口硬生生的砸在槍杆之上,斧鋒接觸的槍杆傳來一股強勁的衝擊力,差一點撒手,。
餘溫手疾眼快,銀槍一甩,喝道:“也吃我一招!”未等對方回過神來,銀槍一挑,劃出一道銀弧,勢如排山倒海般席卷過去,轉瞬之間就將對方的護甲劃破,對方驚恐的表情,眼見避之不及,那人也是久經大敵,急中生智一個鐙裡藏身,槍尖從頭盔上掃過,對方忍著一陣熱辣辣的刺痛,還是叫出了聲音。
在餘溫的奮勇之下,身後的士卒本來沒有了一點希望,可現在也不顧安危,奮勇殺敵,刀光劍影,前赴後繼。
餘溫見了自然鼓舞士氣,高喊一聲,銀槍擺動,衝入元軍陣中,殺得性起,可謂是馬如蛟龍,人賽猛虎,麵對元軍悍將,那彎刀利刃,隨著刀鋒而來,向餘溫攔腰斬去,餘溫銀槍舞動,反將對方生生挑落馬下,斜刺裡衝出一人,一招力劈華山迎麵向餘溫直砍下來。
餘溫猝不及防,唯有硬接這一擊!震得餘溫五臟翻騰,原本受傷的地方,傷口崩裂,鮮血滲出,餘溫咬了咬牙,奮力接下這直劈的一刀。“鐺——。”在這一聲金鐵交鳴的巨響聲中,二馬交錯,餘溫反手一槍,刺穿了對方甲胄,猛地用力把那人打了出去。
就這樣,餘溫帶著所剩無幾的人向外衝殺,奈何元軍源源不斷,湧了上來,意在要將餘溫等人斬儘誅絕。
這時,又衝出來一彪人馬,為首的一員將,手裡拿著一杆狼牙棒,馬快人至,手中狼牙棒一個急轉,飛旋著削向餘溫的肩頭,餘溫矮身躲過,心頭怒氣上湧,暗罵一句:“該死的胡元小兒。”一聲悶哼,一口咬破舌尖,血腥的衝擊讓餘溫精神一震,借著這一陣疼痛的刺激,將身體朝另一側一扭,尚未等對狼牙棒勢險險的從肩頭掠過,未等變招之際,餘溫手中槍一擰,強勁的槍鋒照著對方的肋下便刺,登時,鮮血刹時奔湧而出。
餘溫槍挑元將的同時,眼神掃過,身邊已經沒有一個同伴,此時的自己孤零零的被圍在當中,就聽元軍中有人大聲喝道:“賊寇降與不降?”
餘溫也已經身心疲憊,卻也緊咬嘴唇,冷冷的看著他們,笑道道:“死也不降。有種的放馬過來。”
“好小子,口氣不小!給我上……”為首一員蒙古大將,提著寬刀吩咐手下圍攻餘溫。
餘溫見大勢已去,自己今天要九死一生了,心裡微微有些不忍,因為他還有一樁心事未了,他不想就這樣死去,或許這就是老天的安排,餘溫鼓起最後的餘力,擰神蓄勢將銀槍一抖,看著衝來的蒙古騎兵。
餘溫怒喝一聲,催馬前衝,銀槍舞動,化作一道洞穿天地的厲芒直射向蒙古騎兵,兩人措馬那一刻,槍鋒劃過對方的哽嗓,一條血線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再一次衝入軍中,一番刺挑,殺的胡元軍兵不敢上前,可是時間久了,餘溫臉色一下刹白,有兩個元將左右夾擊,兩口彎刀橫推而至,餘溫目光銳利,隻見身軀猛得順勢向後一躺,一個“鐵板橋”的姿式仰天倒下,刀鋒剛好從鼻子上方險險擦過。
餘溫手法極快,抽出佩劍,身子猛轉,劍光過處,這二人落馬慘叫,餘溫由於用力過猛,肋下原本紮緊的傷口再次迸裂鮮血長流,暗自思付:“恐怕我命休矣……。我三千兒郎已經血灑這山河之間,生還者幾經殆儘。胡元勢強,前途未卜難料,而今唯我一人尚存一息,男兒理當效命沙場,為自己的壯誌飲血,隻可恨今生無緣再見,那就來生重逢不負海誓山盟……。”
…………
“師父,師父,你怎麼了?”付秋水見餘溫呆呆發愣,原本病容的臉上變得難看,眼角有些濕潤,擔心的叫道。
付秋水的呼喚讓餘溫如夢方醒,倒吸一口氣,說道:“哦,沒事!”
這時候狄重躍馬來到近前,叫道:“餘帥,按照你的吩咐已經妥當,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
餘溫意味深長的對狄重說道:“你們辛苦了,有多少元軍盔甲?”
狄重回道:“命人清點了有二百多副鎧甲,馬匹八十,兵器約有三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