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剛落座,十三並未立刻離開,而是麵帶淺笑,身姿端正地介紹起怡紅院的規製:
“三位客官,咱們院如今隻做賣藝的營生,不提供留宿服務。”
“若是您想尋其他樂子,或許得去彆家看看了。”
這話一出,三人臉上先是一愣,隨即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異樣。
為首的董智翰張了張嘴,那“留宿”二字到了嘴邊,終究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他隻含糊地擺著手:
“不不不,我們就是聽說您這兒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才特意過來的!”
十三笑得更親切了,繼續細細解說:
“您二位放心,咱們院的規矩都明明白白寫在門口的告示上,絕不會糊弄客人。”
他指著桌角的紙冊,“這是今日的節目單,每日固定六個表演,從黃昏唱到亥時;”
“旁邊這張是熱搜榜的說明,客官離開前可以投票選最喜歡的節目,結果明日午時會貼在門口,誰得票最高,次日還能加演一場。”
“哦?每日就六個節目?”
一旁的閆旭挑眉,語氣裡滿是好奇。
他聽說怡紅院的曲兒能讓公子哥們爭得麵紅耳赤,還以為會排滿整晚。
“不錯。”
十三點頭,補充道,“不過若是遇上節日,或是院裡做活動,節目數量會根據情況調整,有時也會加演新曲目。”
三人聽得連連點頭,眼裡的期待更濃了。
這種新鮮的規製,比盛京許多的書肆茶館和梨園還要有趣。
他們倒真想瞧瞧,能讓公子哥們誇上天的表演究竟是什麼樣。
時念在二樓廊下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待看到凝霜提著裙擺走上戲台,才收回目光,緩步走到林海生身邊。
戲台上傳來笛聲與古琴交織的旋律,清越又歡快,瞬間點燃了大堂的氣氛。
凝霜站在舞台中央,臉上帶著溫柔的笑。
往日裡總躲在姑娘們身後的羞怯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從容與自信。
“午夜時分月上枝頭誰為誰心疼,一杯濁酒澆在心頭誰讓誰心冷,置身三界唯唯諾諾還誠惶誠恐,陰晴圓缺天地紛擾誰成了英雄,廣寒清輝之中……”
她的嗓音清亮如夜鶯啼鳴,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歡快,剛唱兩句,就引得台下不少客人直點頭。
“林老,今日怎麼有雅興出來聽曲兒?”
時念輕聲問道。
林海生的手指隨著旋律輕輕敲擊桌麵,每一下都精準卡在節奏上,聞言並未回頭。
畢竟他雙眼不便,就算回頭,也瞧不見時念的模樣。
“怎麼,老夫教出來的學生,我這個師父還聽不得?”
他語氣帶著點調侃,卻沒了往日的疏離。
起初來怡紅院,不過是走投無路的妥協。
可這些日子看著姑娘們在舞台上放聲高歌,後台裡肆意歡笑,連他這半截身子埋進黃土的老頭子,都被這鮮活的氛圍感染了。
“哪兒能啊。”
時念笑著打趣,“姑娘們能有今日的模樣,全靠您指點,我感謝您還來不及呢。”
聽著她的恭維,林海生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他雖看不見,卻能從姑娘們的唱腔裡聽出變化。
尤其是凝霜和淺醉,靈氣十足,是塊學戲的好料子。
“凝霜和淺醉,是這群丫頭裡最有天賦的兩個。”
他語氣鄭重起來,“你可得好好培養,彆耽誤了她們的好底子。”
時念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戲台。
凝霜正隨著旋律輕輕擺動身子,眼神亮得像星星,哪裡還有半分往日的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