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要不……”
寧翰之忽然抬起頭,眼裡閃過一絲狠厲,聲音壓得極低:
“咱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讓人去怡紅院放把火,把那些賬冊、名冊全燒了,死無對證……”
“住口!你個蠢出升天的玩意兒!”
寧遠舟厲聲打斷他,眼神像淬了冰。
“你想讓寧家萬劫不複嗎?”
如今皇上的態度分明是要護著怡紅院,這個時候還上趕著去招惹,跟往刀尖上撞有什麼區彆?
萬一被人抓了把柄,彆說他寧遠舟,就是太子都保不住他們。
他煩躁地扯了扯衣領,忽然想起昨日朝堂上許瀾滄的模樣。
梁王從始至終都似笑非笑,仿佛早知道怡紅院能翻身。
難道……
這一切都是許瀾滄布的局?
讓寧家先動手,再借怡紅院的事扳倒寧家?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寧遠舟強行壓了下去。
他寧願相信是時念運氣好,撞破了假賬的破綻,也不願承認自己輸給了一個青樓老鴇,更不願承認自己連許瀾滄的算計都看不透。
“去,”
寧遠舟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火氣,對門外的管家吩咐道:
“備一份厚禮,挑些稀罕的玩意兒,我要去順天府拜訪陳大人。”
他必須知道,陳立威的回稟裡到底寫了多少對寧家不利的話,更要探探順天府的口風。
這場栽贓,到底能不能就此翻篇。
盛京城的各家府邸,此刻也都在議論假賬的事。
吏部尚書府的書房裡,周子昂對著父親周承恩連連搖頭,語氣帶著幾分不忿:
“那本賬冊一看就是假的!四月初七怡紅院明明歇業,我那日特意繞路過去想聽戲,還吃了閉門羹呢!”
“這寧家未免也太欺負人,竟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栽贓。”
周承恩撚著胡須,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樹上,若有所思。
“寧家這步棋走得太急,倒像是怕怡紅院真能洗清汙名似的。”
“隻是他們沒料到,時念竟能這麼快找出破綻,還把動靜鬨得這麼大。”
將軍府裡,左香伊正對著父親左乾手舞足蹈,眼裡滿是興奮。
“爹!聽說那出《包公審案》裡,包公的鍘刀是紙糊的,可看著比真鍘刀還嚇人!”
“香巧姑娘扮的包公一開口,整個大堂都靜得能聽見針掉!”
“今日怡紅院還貼了告示,說門票銀子全捐給善堂,我想去看!”
左乾無奈搖頭,點了點女兒的額頭:“你呀,心思全在看戲上了!不過——”
他話鋒一轉,語氣沉了些:
“寧家借稅銀打壓一個戲班,確實不光彩,也難怪陛下會護著怡紅院。”
……
而市井間的議論就更熱鬨了。
茶館裡,說書先生拍著醒木開了場,把假賬冊的事編成了新段子。
說道有奸佞想害忠良,怎料一本賬冊先露了馬腳,聽得茶客們拍案叫好。
“說得好!那寧家就是奸佞!”
巷口賣糖畫的老漢舉著剛做好的包公糖人,對著圍上來的孩童笑道:
“時老板那般精細,連三文錢的蔥都要記在賬上,怎會做這種假賬?”
“你們往後去怡紅院看戲,可得好好給時老板撐場子!”
春螺巷的青石板路上,人流比往日多了數倍,擠得水泄不通。
怡紅院門口的告示牌前圍滿了人,上麵用簪花小楷寫得清清楚楚:
“三日連演《包公審案》,門票收入儘數捐給城西善堂,專給貧苦百姓購置冬衣。”
阿福和念五站在門口,一邊給客人發戲單一邊高聲吆喝:
“裡麵請!裡麵請!今日還加了新段子。”
“對對,就是那包公鍘陳世美的戲份,唱腔全是新排的,保準讓您看得過癮!”
時念站在二樓雅間的窗邊,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她昨日就讓喬章林寫了幾百張傳單,讓夥計們往街頭巷尾分發,把假賬栽贓和捐票錢做善事的事說透。
又讓吳嬸做了些甜糕,送給巷口的孩童,教他們傳唱包公鍘奸佞,怡紅辨清白的童謠。
這些現代營銷的小手段,倒是在盛京倒掀起了不小的風浪。
“念姐,言大人來了。”
淺醉輕手輕腳走進雅間,低聲稟報。
時念回頭,隻見言鏘正被阿福熱情地往雅間裡引,臉上還帶著幾分笑意。
剛進門,言鏘就對著時念拱手,語氣裡滿是讚賞:
“時老板這出戲,可是把整個盛京的目光都引到怡紅院來了!”
“連陛下都賞了雲錦,這份體麵,可不是誰都能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