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當即讓人去城西那家跟風仿做旗袍的成衣鋪傳話:
“告訴那鋪子的掌櫃,旗袍講究的是收放有度、雅而不豔,可不是露得越多越討喜。”
“失了這份雅致,模樣再像也隻是東施效顰。”
轉頭又對著淺醉叮囑:“往後不管外麵仿的旗袍多精致,都得與他們說清。”
淺醉笑著點頭應下,目光忽然瞟向巷口,語氣雀躍起來:
“念姐你看!是左小姐和關小姐來了!”
時念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隻見左香伊身著銀灰色旗袍,腰間係著條亮眼的紅腰帶,英氣裡透著幾分女子的嫵媚。
關念慈則穿了件水綠色的,裙擺上繡著幾尾靈動的小魚。
正是她最愛的《青蛇》元素。
兩人並肩站在怡紅院門口,身姿窈窕,引得路過的行人頻頻駐足回頭。
連挑著擔子的貨郎都放慢了腳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我們……能進來嗎?”
關念慈邁著小碎步上前,臉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雀躍。
“這旗袍實在太好看了,我拿到樣式就忍不住先做了一件,想著來跟你說聲謝。”
時念笑著迎上去,側身讓出通路:“當然能,裡麵剛沏了雨前龍井,正適合這會兒喝。”
看著一群姑娘嘰嘰喳喳討論旗袍細節的雀躍模樣,時念勾唇。
或許衣裳的意義,從來不止好看二字。
它讓深閨裡的女子敢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美,讓戲台後的姑娘們找到更自在的表演姿態,更讓盛京人慢慢明白。
美從不是浪蕩的借口,風骨也從不隻藏在男人的衣襟裡。
暮色漸沉時,何源匆匆趕來送消息。
說皇帝查了太子私庫虧空的事,最終還是沒打算深究,隻罰了太子半年俸祿,算是輕輕揭過這樁風波。
“主子說,見好就收。”
“太子畢竟是儲君,真逼得太急,反而容易引皇上猜忌,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不值。”
時念聞言隻是淡淡點頭:“我知道了。”
許瀾滄的分寸,她心裡門兒清。
不把事情做絕,既敲醒了貪心的太子,又讓皇帝覺得他沒有奪權的野心。
這才是真正的權謀,不是趕儘殺絕的狠厲,而是收放自如的智慧。
“對了,”
何源忽然拍了下腦門,像是想起什麼要緊事,補充道:
“主子還讓我問你,那出《桃花源記》什麼時候能排好?主子想來親自看看。”
時念挑了挑眉,手裡的戲本輕輕敲了敲掌心,眼底閃著狡黠的笑:
“你回他,三日後正式開演,二樓最好的雅間給他留著。”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得按咱們怡紅院的規矩給銀子,一分都不能少。”
何源愣了愣,隨即忍不住失笑:“念姐,你就不怕主子聽了生氣?”
“他不會。”
時念望著戲台上方掛著的紅燈籠,暖黃的光映在她眼底,格外清亮。
“他要是連這點氣度都沒有,也成不了如今的梁王。”
再說了,梁王比誰都清楚,這怡紅院,從來不是誰的附庸。
何源走後,淺醉忍不住湊過來,小聲問:
“念姐,你就不怕這麼跟梁王殿下說話,他覺得你不敬嗎?”
時念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指尖還沾著淺醉發間的桂花油香氣:
“真正的合作,從來不是一方討好另一方,而是彼此平等、互相尊重。”
“就像這戲台,得有唱紅臉的撐場麵,也得有唱白臉的定調子,一唱一和才能成一台好戲。”
“要是隻剩一方遷就,這戲早唱不下去了。”
夜色漸濃,怡紅院的紅燈籠順著回廊次第亮起,暖黃的光映著青磚地,連成一片溫柔的燈海。
時念站在後台,看著姑娘們對著銅鏡細細上妝,人人都換上了新做的旗袍。
夥計們忙著搬道具、掃戲台,嘴裡還哼著亂七八糟的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