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後昨日剛賞的新樣式。
自她進京伴駕,太後便常對人說雲舒是河西葉氏最優秀的女兒。
京中適齡的勳貴公子,哪個不盼著能與葉家結親?
可許瀾滄。
這位手握重兵、連皇帝都從不疑心的戰神王爺,竟會對一個青樓“老鴇”動了“屬意”之心?
“倒真是有意思。”
葉雲舒摘下鬢邊的步搖,卸下臉上精致的妝容,隨即換上一支素簪,又取過件月白長衫仔細套上。
鏡中立刻映出個眉目俊朗的公子。
貼身侍女青禾忍不住勸:
“小姐,那時念不過是個青樓女子,何必您親自去?派個小廝去打聽打聽,不也一樣清楚?”
“打聽來的,哪有親眼瞧著真切?”
葉雲舒伸手係緊腰間的玉帶,指尖在玉佩上輕輕一叩。
那玉佩正麵刻著“雲”字,背麵卻是葉家獨有的暗紋,是葉家人身份的憑證。
“能讓許瀾滄另眼相看的女子,總不會是尋常脂粉。”
她倒要親自去瞧瞧,這把能讓梁王動心的刀,究竟長什麼樣。
……
黃昏的春螺巷像浸在熔金般的蜜裡,夕陽淌過青石板,將路麵染成暖融融的金紅色。
怡紅院的燈籠剛點上,暖黃的光透過絹麵,在地上投下晃動的花影,添了幾分活氣。
葉雲舒站在巷口,目光落在怡紅院三個大字上。
筆鋒遒勁淩厲,不像女子所書,反倒像哪位武將揮劍刻下的,透著股與眾不同的氣勢。
“公子裡麵請!”
門口的念八笑得見牙不見眼,他手裡捧著嶄新的戲單,熱情地迎上來。
“今日咱們加演《穆桂英掛帥》,凝霜姑娘扮的穆桂英,那叫一個威風凜凜,保準您看得過癮!”
葉雲舒接過戲單,指尖輕輕拂過時念監製四個字。
墨色飽滿,落筆乾脆,透著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或許是像落筆之人的性子。
她剛要邁步進門,就見一個穿旗袍的女子從院裡走出。
女子發間彆著支素銀簪,鬢角的碎發被晚風拂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雙清亮的眼。
她正與身邊的客人說著話,唇角噙著淺淡的笑意。
明明是三十許的年紀,肌膚卻瑩潤得像剛剝殼的荔枝。
眼角雖有細紋,非但不顯老態,反倒添了幾分曆經世事的從容,讓人忍不住側目。
“時老板這旗袍樣式真彆致,昨日在好友府上,見他夫人也穿了件相似的,說是從您這兒學的樣式?”
說話的是個中年文士,目光裡滿是欣賞,並無半分輕慢。
“王大人說笑了,不過是些討生活的小玩意兒,當不得您這般誇讚。”
女子的聲音清潤如泉,落在耳裡格外舒服:
“您要的《穆桂英》抄本,晚些我讓人仔細包好,送到您府上去。”
葉雲舒心頭微動。
這便是時念?
她先前在心裡設想了無數種模樣。
或是搔首弄姿的妖媚女子,或是工於心計的陰沉婦人。
卻唯獨沒料到,她會是這般模樣。
旗袍下裹著的是她凹凸有致的玲瓏身段,領口的盤扣係得一絲不苟,規矩卻不呆板。
那雙眼睛也亮得驚人,像藏滿了星子。
待人時不卑不亢,言談間又帶著股說不出的銳氣,讓人不敢小覷。
正出神時,時念忽然轉頭,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她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像是看出了什麼。
葉雲舒心頭猛地一緊,指尖下意識撫向鬢角。
莫不是方才換衣時太過匆忙,哪裡露了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