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盛京城的空氣裡都飄著墨香。
春螺巷口的青石板被往來的靴子踩得發亮。
背著書篋的學子們三三兩兩聚在茶館門口,爭論著經義的注疏,或是猜測今年秋闈的考題。
有那家境貧寒的,就蹲在書院牆根下,就著晨光誦讀,琅琅書聲順著風飄進院裡,驚得廊下的銅鈴叮當作響。
時念站在二樓回廊,望著巷口攢動的人頭,指尖在雕花木欄上輕輕劃著。
“念姐,這幾日的客人裡,十個有八個是書生。”
阿福捧著賬冊上來,棉鞋上還沾著巷口的塵土,道:
“剛才還有個舉子問,能不能在咱們院裡借個角落溫書,願意付租金呢。”
時念回頭,沒有猶豫:“借給那些學子,不用收銀子。”
阿福愣了愣:“啊?可咱們是戲院啊……”
“戲院怎麼了?”
時念挑眉,接過賬冊翻開,道:
“讓念八在大堂隔出個角落,擺兩張長桌,備上茶水,就叫怡紅書角。”
阿福撓撓頭,還是沒明白:“這……”
做的不是賠本買賣嗎?
時念眼底閃著精明的光,“你去做就行了。”
過去這麼久,終於到了秋闈,也是時候將自己原本的謀劃推進一步了。
她轉身往樓下走,頭也沒回對著阿福吩咐:
“去叫所有人來大堂,開個會。”
辰時的陽光剛好越過門檻,斜斜切進大堂,將戲台照得一片明亮。
姑娘們、夥計們,後廚的吳嬸、賬房的張珂源,還有喬章林和杜元介,也都放下手裡的活計,規規矩矩站在後排,黑壓壓聚了一片。
時念走上戲台,目光掃過眾人。
“秋闈在即,盛京來了多少學子,不用我說你們也瞧見了。”
她頓了頓,聲音帶著隱隱的笑意:“我打算三日後在怡紅院辦一場詩詞大會。”
話音剛落,底下頓時起了騷動。
“詩詞大會?”
香巧手裡的帕子差點掉在地上,驚道:“咱們院裡……能辦這個?”
在她的印象裡,這種文雅事都是文會、書院的專利。
青樓……
不,如今的怡紅院已經是戲園。
戲園裡最多唱唱古籍詞曲,哪有正經辦詩詞大會的?
時念卻笑了,拿起案上的茶盞抿了口茶。
“為何不能?咱們有戲台,有雅間,有茶水點心,更重要的是——”
她看向喬章林:“咱們有喬先生和杜先生這樣的飽學之士。”
這話她並非恭維,而是發自真心。
喬章林與杜元介二人這半年來有多努力教“學生”,她都看在眼中。
如今整個怡紅院的文化水平都提升了一大截,兩人可謂是功不可沒。
喬章林臉一紅,忙拱手:“念姐謬讚,我不過是略通文墨。”
杜元介雖不想打擊時念,卻也還是打算與時念說清楚其中關竅。
他上前一步:
“念姐,恕我直言,詩詞大會需有足夠的佳作支撐。”
“咱們院裡的姑娘們雖學了些曲詞,可真要與那些學子們論詩詞,怕是力不從心。”
時念早等著這話,從袖中取出個藍布封皮的冊子,往戲台中央的案上一放。
“這個,或許能幫上忙。”
冊子不厚,封皮上用簪花小楷寫著《藍星詩詞集》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