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進春螺巷時,暮色剛漫過青石板路的縫隙。
怡紅院的燈籠早已亮起,暖黃的光透過絹麵在地上投下晃動的花影。
朱漆大門緊閉著,門楣上“歇業三日”的木牌還沒摘下,倒像是怕驚擾了巷口的寧靜。
“可算回來了。”
阿福從馬車上跳下來,腳剛沾地就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
“烏木鎮的薺菜餛飩是好吃,但還是咱們院裡吳嬸蒸的大肉包香。”
話音剛落,耳朵就已經被吳嬸擰上:“就你嘴巴會吃,快點來跟我們一起搬東西!”
“想早點吃上飯,就多使把勁兒!”
眾人一陣哄笑,搬東西的動作都不自覺快了幾分。
淺醉抱著新采的菊花往院裡走,目光掃過內院時,她低低驚呼一聲。
門廊下的花開得正好,不過走了兩日,沒想到先前還隻是花苞,如今竟爆出三朵新瓣,顏色芬芳。
連空氣都像是得像浸了蜜。
“念姐你看!”
她回頭朝時念招手,發間的流蘇簪子隨著她的動作輕輕輕晃。
“咱們走時才打骨朵呢,想不到兩日沒見,竟然已經開了。”
時念剛走進院裡,聞言望去,目光掠過那叢開的正豔的花,落在院內熟悉的戲台輪廓上。
紅綢在風裡輕輕起伏,戲台中央的匾額被燈籠照得發亮,文以載道四個大字像是被鍍上一層金光。
暖暖的。
“可不是麼。”
流芝低頭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耳尖還泛著淡紅。
方才在馬車上,阿福學算命先生腔調說“流芝姑娘命裡帶花”,惹得滿車人笑鬨。
偏溫公子送的海棠簪還插在發間,她心裡那點小心思想藏都藏不住。
喬章林抱著東西往裡走,腳剛踏上回廊就頓住了。
戲台旁的書架上,他臨走前攤開的《藍星詩詞集》還保持著原樣。
風吹過紙頁,正好停在“采菊東籬下”那頁,仿佛這三日休憩不過是場恍惚的夢。
“彆愣著了,把書歸到賬房去。”
時念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就得排三顧茅廬,大家怕是早等不及要大乾一場了。”
喬章林這才回過神,笑著應了聲“好”。
轉身時撞見阿福正蹲在門檻邊,對著“歇業三日”的木牌唉聲歎氣。
“人果然不能懶惰啊。”
阿福摸了摸木牌上的朱漆,語氣悵然:
“這才玩了三日,我怎麼就覺得……沒那麼想上班了呢?”
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輕笑聲。
他猛地回頭,見時念站在燈籠下,素銀簪在發間閃著光,眼裡的笑意像浸了月光的水。。
阿福的臉“唰”地紅了,慌忙起身,棉鞋在地上蹭出半寸灰痕。
“念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是說院子三日沒人打理該落灰了,得趕緊打掃……”
他越解釋越亂,急得抓頭發,倒把發間沾的灰塵抖落在地。
時念卻笑著抬手拍他肩頭:“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