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五擠在最前麵,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似的。
他目光直盯著那堆銅板咽了咽口水,隨後輕輕拽住阿福的袖子。
“阿福哥,我現在去放榜那兒還來得及嗎?我也會說吉祥話,保證比你說得還好聽!”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笑作一團。
香巧笑得直不起腰,指著他道:
“你去了怕是要被當成討賞的小乞丐,小心被人叉著趕出來!”
吳嬸也跟著打趣:“你要是真敢去,我就把你攢的那些銀子都換成布匹給大家做衣裳,看你還怎麼湊贖身錢!”
念五的臉騰地紅透,撓著頭嘿嘿憨笑,腳卻沒挪半分,顯然還在心裡琢磨那點子念想。
念八從人群後擠過來,一把將他拉到旁邊,壓低聲音道:
“你瘋了?你攢的銀子早夠贖身了吧?還差這幾個銅板的熱鬨?”
他說著往念五腰間的錢袋瞥了眼。
那錢袋鼓得發硬,念五每天都要拿出來數一遍,連他都知道念五到底有多少存款。
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想早日脫了奴籍,去開個能遮雨的小雜貨鋪。
但這會兒再去給人道謝,那不就成了乞討嗎?
說出去多敗壞怡紅院的名聲!
念五被說得脖子都紅了,悶聲嘟囔:“我就是覺得……中舉的公子們真厲害,想湊過去沾沾喜氣嘛。”
念八一陽指戳在他腦門兒上,“你掉錢眼兒裡了!我跟你說不通!”
“要沾喜氣還不容易?”
時念的聲音從二樓傳來,裹著點笑意飄下來。
眾人抬頭,見她正倚著雕花木欄。
“讓喬章林和杜元介把中舉學子的名字抄下來,貼在前院的賀榜上,再添幾句賀詞,不比去街上擠得滿身汗強?”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讓廚房備些酒菜,中午擺幾桌,當是咱們也沾沾這些榜上有名學子們的喜氣。”
“好耶!”
阿福第一個跳起來叫好,抓起幾枚銅板往空中一拋,又穩穩接住,轉身就衝喬章林喊:
“喬夫子、杜先生,快題字!快題字!”
吳嬸轉身就往後廚走,邊走邊念叨:
“那我得殺幾隻正肥的雞,再燉鍋醬肘子,讓大夥兒熱熱鬨鬨吃一頓……”
淺醉和晚晴湊在一塊兒,小聲商量著要唱哪段喜慶曲子討彩頭。
念五望著被眾人圍著的銅板山,歎了口氣。
日頭越升越高,透過戲台的紅綢幕布,在地上投下晃悠悠的光斑。
喬章林正往賀榜上貼寫好的賀詞,墨汁在宣紙上暈開。
“恭喜林江彥、萬順成……公子高中”。
那筆鋒裡都透著股一股子喜氣。
阿福指揮著夥計往院裡搬酒壇,粗瓷碗碰撞的脆響混著說笑,湊成支熱鬨的調子。
時念看著滿院歡騰,嘴角勾了勾。
這世道或許有諸多不公……
可也有這些為彆人的喜事真心喝彩的人,也有念五攥緊錢袋時眼裡的憧憬,也有阿福捧著銅板時的得意。
巷口傳來噠噠的馬蹄聲,該是中舉的學子們正騎著馬遊街誇官。
時念拿起案上的戲本,指尖在“天生我材必有用”那行批注上頓了頓。
她希望怡紅院更像個搭在人間的戲台,讓每個踏進來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學子們在此尋得片刻慰藉,姑娘們在此活出幾分沒有束縛的自在。
“念姐,酒菜都備好了,就等您呢!”
阿福的聲音從樓下傳來,裹著點酒氣,熱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