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宮裡的戲重要,讓我也來幫幫忙,能多個人手。”
流芝攥著披風係帶,聲音帶著點不好意思,耳尖紅得像被炭火熏過。
“還說讓我多學兩句詞,彆到時候真怯了場,給怡紅院丟臉。”
時念望著她身後的溫簡明,他正望著戲台中央的“雪山”布景出神。
先前她還擔心溫家會攔著流芝,沒成想溫簡明不僅不攔,還親自送她來。
“正好缺個給士兵縫棉衣的民婦角色,你來得巧。”
時念也不矯情,既然溫家已經拋出了橄欖枝,她也沒理由拒絕。
作為婆家人都不在意旁人的閒言碎語,她便更不會在乎了。
她往戲台邊一指,晚晴立刻遞過件半舊的藍布裙。
“試試這個,等會兒讓吳嬸把袖口磨出毛邊,再補兩個補丁,更像常年做活的婦人。”
流芝剛接過裙子,就見溫簡明從袖袋裡掏出個小巧的錦盒。
打開,裡麵躺著一對精致小巧的玉佩。
玉佩表麵刻著一朵海棠,裡麵的飄花就如同雪花一般,瞧著頗為有意境。
“本打算除夕夜給你當賀禮……”
他把玉佩遞給流芝,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發梢,語氣裡滿是溫柔。
姑娘們頓時起哄,淺醉推著流芝往鏡前走。
“快戴上試試!溫公子的心意,可不能辜負!”
時念:“……”
她轉頭翻了個白眼,起初還覺得溫簡明是個不油膩的。
沒想到也這麼心機。
非要當著這麼多的人麵秀恩愛。
在他們這群娘家人麵前表明心意是好的,但是多了反倒顯得不美了。
過猶不及啊!
時念轉頭,看著鏡中紅著臉的流芝,搖了搖頭。
溫父哪是單純支持流芝,分明是想借怡紅院的戲台,把溫家識大體、助朝廷的名聲送進皇帝耳朵裡。
可這又何妨?
流芝借怡紅院的勢站穩腳跟,溫家借怡紅院的機會攀附皇權,這般勢均力敵的扶持,總比單方麵的依附更長久、更真切。
“念姐,這是《巧勸》的小品台本,您再瞧瞧?”
晚晴遞過張紙,上麵寫著新編的小品。
講兩個災民為爭半袋救命米吵得麵紅耳赤,最後被個守寡的老婆婆用“一粒米難成炊,眾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點醒。
後來兩人不僅和好了,還一起把米分給了更弱小的孩子。
這是時念仿照現代小品形式編的,既通俗好笑,又藏著團結的深意。
排練到深夜,怡紅院的燈籠還亮得暖。
燭火在戲台邊晃著,凝霜的唱詞,混著十二喊“守城”台詞的糙話,竟有種奇異的和諧;
溫簡明沒走,坐在角落幫喬章林抄戲詞,偶爾抬頭望一眼戲台,眼裡的笑意比燭火還暖。
時念站在廊下望著這一幕,想起現代話劇團的排練場景。
那導演總說“好的作品要帶著生活的溫度,要讓觀眾看見自己”。
這道理,同樣適用於現在的怡紅院。
除夕午時的鐘聲剛過,春螺巷就傳來一陣整齊的馬蹄聲。
三輛烏木鑲金的馬車穩穩停在怡紅院門口,在雪光裡泛著冷冽的貴氣。
姑娘們穿著新做的戲服往外走。
“咱家奉福公公之命,來接各位姑娘入宮。”
領頭的太監笑得見牙不見眼,目光掃過眾人的戲服。
隨後又落在卷起來的“雪山”布景上,在青布上頓了頓,由衷讚道:
“各位姑娘這布景做得精細,這青布上的雪山,倒比宮裡的雲錦更見功夫,更有北地的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