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樁尋常買賣。
“我葉家雖是世家,卻不摻和皇權儲位之爭,與東宮、相府皆無深交,絕不會給您添半分麻煩。”
許瀾滄望著她眼底的坦蕩,忽然想起時念。
時念的鋒芒藏在溫軟表象下,葉雲舒的鋒芒卻如出鞘利劍,連一場交易都說得這般磊落坦蕩。
“容我想想。”
他當時隻這般回應。
而此刻,葉雲舒仿佛感應到他的目光,忽然轉頭。
四目相對的刹那,她微微頷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旋即轉回頭去,仿佛隻是禮節性的招呼。
那笑容裡沒有半分女兒家的羞怯,唯有對皇室成員的恭敬。
許瀾滄的指節在膝頭輕輕敲擊著。
或許,真的可以。
葉雲舒出身清流世家,智謀過人,嫁入王府既能堵住太後的話頭,又能成為他在朝堂上的助力。
何況她所求不過是自由,與那些貪圖權勢的貴女相比,倒真像股難得的清流。
他甚至能想象出大婚時的場景。
她身著大紅嫁衣,親手為他遞上合巹酒,眼神裡的平靜,或許與今夜並無二致。
“陛下,怡紅院的戲該開場了。”
連福的唱喏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延慶宮的燭火忽然暗了三分,廊下的宮燈卻愈發暖亮,將戲台中央的青石板“冰麵”映成一片溫潤的琥珀色。
晚晴緩步登台時,月白襦裙的裙擺輕掃地麵,帶起的風卷得台側雪粒簌簌飄落,恰似為這場表演撒下的碎玉。
“民女晚晴見過皇上……諸位……”
她的聲音清亮如簷角銅鈴,標準的官話裡帶著恰到好處的柔和。
“除夕宴上,怡紅院為您獻上三出好戲。”
“今夜第一出,說的是筆尖心事,紙間風月。”
“有請凝霜姑娘,獻唱新製詞曲《蘭亭序》。”
這話一出,殿中先是一靜,隨即響起低低的議論。
在場的不少官員都對怡紅院的曲子有所耳聞,更有甚者,不知已經去過怡紅院多少次。
如今聽到新曲,他們個個臉上都閃爍著平淡的洶湧。
時念站在後台的陰影裡,看著凝霜從屏風後走出。
她今日換了身素色羅裙,長發鬆鬆挽起,隻簪了支銀質筆形簪,倒像個臨帖習字的閨秀。
走到“冰麵”中央時,她輕輕提了提裙擺,青石板的涼意透過薄薄的鞋底傳來。
時念教她唱這曲子時說:
“要像寫行書,有藏有露,收放自如。”
琵琶聲先起,叮咚如碎玉落進硯台;
隨即笛音加入,清越如溪水流過石灘。
凝霜斂了斂心神,開口時的調子柔得像鋪開的宣紙。
“蘭亭臨帖,行書如行雲流水,月下門推,心細如你腳步碎,忙不迭,千年碑易拓卻難拓你的美,真跡絕,真心能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