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啊,就放過念姐吧,瞧她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時念趁機掙開她們,自己找了個板凳坐下,剛要端起碗,就被淺醉舀了勺甜水送到嘴邊。
“先喝點甜的醒醒神,吳嬸說這是用紅棗、桂圓加冰糖煮的,能提神。”
溫熱的甜水滑過喉嚨,帶著焦糖的香氣,時念混沌的腦子果然清明了些。
她接過淺醉遞來的白瓷碗,碗裡的芋圓團子滾圓可愛,裹著層薄薄的糖霜。
咬一口下去,糯米的軟糯混著芋頭的香甜,竟和她現代記憶裡奶奶做的味道有七分像。
“吳嬸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時念含著團子含糊道,眼角的餘光瞥見吳嬸正站在灶台邊笑,臉上的皺紋都擠成了花。
可不是嘛。
剛來時後廚哪有這手藝?
那時候燉的肉淡得一點滋味都沒有,蒸的饅頭還發黏。
如今不僅會做江南的芋圓,連藍星的提拉米蘇,都能憑著本地食材琢磨出個大概模樣,入口竟有了七八分神似。
“那是你教得好。”
吳嬸笑著往灶膛裡添了把柴,火星濺在青磚上,很快又滅了。
“當初你說的火候要足,心意要誠,我這心裡都記著呢。”
時念心裡一暖,又咬了個團子。
這大半年來,何止是吳嬸在變?
阿福從毛手毛腳的小夥計,成了能獨當一麵的管事;
淺醉從見人就躲的怯懦姑娘,成了能在皇宮大殿上應對自如的台柱子;
連最靦腆的流芝,也都像是變了個人……
這些變化像芋圓團子上的糖霜,悄無聲息地裹住了怡紅院的日子,甜得紮實,也暖得踏實。
用過早膳,陽光已經爬過窗台,照在戲台的紅綢上,泛著暖融融的光。
時念坐在回廊下曬著太陽,手裡翻著張珂源剛送來的賬冊,目光落在“梁王府年禮”那欄時,忽然想起了梁王許瀾滄。
除夕宮宴上,她與這位梁王殿下遙遙對視過一眼,他眼裡的探究比往日更深了幾分。
關於北地賑災的後續合作,還有《藍星詩詞集》刊印的事宜,有些細節得年後當麵敲定,最好親自去趟梁王府。
“阿福,”
時念揚聲喊,“吃完了去……”
話沒說完卻又頓住了。
她望著院裡嬉鬨的眾人。
阿福正和十二搶最後一塊桂花糕,鬨得滿臉糕屑;
流芝抱著陸襄,教他認燈籠上的字;
淺醉和晚晴湊在一塊兒,小聲商量著開春新戲服的樣式。
滿院都是歲月靜好的模樣。
今兒是正月初一,哪能讓他們跟著跑差事?
“沒事。”
時念改口笑了笑,把賬冊合上放在石桌上。
“吃完了都去街上逛逛,買點糖畫、風車,喜歡什麼就買什麼,銀子從公中出。”
“真的?”
阿福眼睛一亮,嘴裡還嚼著糕,糕屑都噴了出來。
“我還想著咱們趁熱打鐵,排一排……”
“排什麼戲,過年要緊。”
時念揮揮手,“都出去撒歡兒!”
看著他們歡呼著往外跑,忽然覺得渾身都鬆快了。
權力博弈、世家刁難、宮廷試探……
這些煩心事,都先往後挪挪吧。
現代過年時,公司總會放長假,同事們帶著年貨擠火車,朋友圈裡曬著年夜飯和煙花。
那時她總覺得喧鬨得煩人,此刻看著怡紅院的人笑著跑過青石板,腳步聲混著笑聲傳過來,忽然懂了這喧鬨的意義。
是為了在滿是奔波的日子裡,留一段能放下心防、儘情歡笑的時光;
是為了讓那些一起扛過風風雨雨的人,能好好看看彼此眼裡藏著的光。
陽光落在時念的發梢,暖得像要融進骨子裡。
她靠在回廊的柱子上,聽著巷子裡傳來的歡笑聲。
這樣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