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看向阿福。
“阿福,去我房裡的描金匣子取一百兩銀票。”
算上昨日的二百兩,一共三百兩。
阿福應了一聲,很快帶著銀票回來。
“鋪子得有個像樣的門麵,貨得備足了,不然撐不過幾個月。”
“利息就按盛京錢莊的規矩,一月一分。”
念五的手抖得像秋風裡的枯葉,剛要去接銀票,又猛地縮回手。
“念姐,對不起,是我對不住你。”
“沒有什麼對不住的,你是個有心氣的人,與其一輩子在我這裡蹉跎,不如自己去闖一闖。”
時念按住他的手,指尖的溫度透過銀票傳過去。
“好好乾。”
念五的眼淚“啪嗒”掉在銀錠上,濺起細小的銀花。
他忽然對著時念深深一揖,額頭磕到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念姐的恩,我李雙全這輩子記著,不、我下輩子也記著!”
“彆跟我來這套,”
時念笑了笑,眼角的細紋在炭火光裡格外柔和。
“真要謝我,等你鋪子開張,給院裡的姑娘們留些好胭脂就行。”
王二和張老三也跟著作揖,粗糲的道謝聲撞在廊柱上。
彈回來時,恰好混著後院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一起傳入耳中。
念五揣著銀票往外走時,吳嬸追出來塞給他個布包。
裡麵是十幾塊剛蒸好的大花卷,還冒著熱乎氣:“拿著給你的兄弟們帶著,墊墊肚子。”
念五沒有拒絕,而是對著吳嬸深深鞠了一躬。
看著念五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吳嬸才轉頭對時念歎道:
“這孩子,心思重,卻也實誠。”
時念收回目光,“嗯。”
日子像戲台角上的串鈴,叮叮當當地就滑到了正月初七。
春螺巷的積雪化了大半,青石板上淌著細碎的水窪,映著簷下新掛的紅燈籠。
天還沒擦黑,怡紅院門口就排起了長隊。
人聲裹著暖意,把巷口都堵得滿滿當當。
狄英傑帶著三個同窗擠在最前頭,手裡攥著年前的戲票。
旁邊的柯橋搖著折扇,扇麵上的墨竹晃了晃,語氣裡帶著慣有的不屑:
“我說狄兄,至於嗎?不過是個戲班子開館,值得咱們等這麼長時間?”
狄英傑沒急著反駁,隻是指了指怡紅院簷下掛著的新燈籠。
“表哥,你來盛京,不知道這怡紅院的分量。”
他“嘿嘿”笑了一聲,“不過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正說著,巷尾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一輛烏木馬車緩緩停在拐角,車簾被小廝輕輕掀開,露出一角藏青色。
那袖口繡著暗紋雲鶴,瞧著就十分低奢。
隊伍裡頓時靜了靜,隨即又熱鬨起來,都好奇這國公爺怎會來聽民間戲台的戲。
恰在此時,怡紅院的朱漆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時念站在門內,月白比甲外罩著件銀狐披風,領口的絨毛襯得她臉色更顯白皙。
身後跟著念八和念九,兩人手裡各捧著一堆紅綢包裹的禮盒。
禮盒上係著金線繡的“福”字,在燈籠光下閃著亮。
“讓各位久等了。”
時念的聲音清清爽爽的,像山澗剛融的泉水,順著晚風飄進人群。
“今日是怡紅院開館的日子,備了些薄禮,裡麵是院裡自做的糕點和暖身的薑糖,不成敬意,還請各位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