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塞給他一瓶涼茶,“記住,不合格的千萬彆含糊,念姐說了,寧缺毋濫!”
念八剛應下,就被個鬢角斑白的老秀才攔住。
老秀才拄著竹杖,凍裂的指尖攥著破布巾。
“小郎君,老朽雖已經年近花甲,可自認這一手字寫的還行,不知……”
念八望著他皸裂的手,心裡一軟。
剛要開口,又想起阿福的話,硬起心腸。
“老先生……”
然而話在口中打了個轉兒,說出口卻變成了:“要不您先試一試,若是合格……”
“我們還是一百文一千字。”
老秀才愣了愣,隨即拿起一旁的筆在宣紙上飛速落下一行詩。
念八隻是瞥了一眼,便笑著道:“老先生,您儘管抄,注意彆抄錯了就成。”
老秀才愣了愣,忽然笑起來,眼角皺紋擠成菊花。
“好!好!老朽慢慢抄!”
消息像長了翅膀飛出春螺巷。
此時禦書房裡,鎏金銅爐的龍涎香剛燒到第三寸。
南齊帝捏著黑子懸在棋盤上,目光落在許瀾滄剛落下的白子之上。
那白子正好堵死黑子退路。
“陛下,春螺巷那邊……”
連福躬著身進來,湊到南齊帝身旁。
“說。”
南齊帝視線沒離棋盤,語氣漫不經心。
“怡紅院貼了公告,招學子抄書,一百文千字還管筆墨。”
連福頓了頓,補充道:
“現在全盛京寒門書生都往那兒去,說要把抄本傳遍整個南齊。”
“哦?”
南齊帝終於抬眼,黑子“啪”地落在棋盤角落解了困,眼底多了幾分興味。
“時念這是……嫌世家的反撲還不夠狠?”
許瀾滄執棋的手頓了頓,玉扳指泛著冷光。
“她是把戰場從印刷坊,挪到了人心上。”
“世家能壓得住坊主,卻堵不住天下學子的筆。”
他指尖點了點棋盤。
“一百文千字看似是工錢,實則是給寒門遞了柄鑿子,讓他們自己鑿開那堵橫亙在他們麵前千百年的牆。”
南齊帝低笑出聲,龍袍金線在燭火下微微跳動。
“你當初說她是顆好棋,倒沒說錯。”
許瀾滄落下白子,把黑子逼得隻剩一口氣,語氣平淡得像說天氣。
“可惜她不是男子。”
“若是男子,憑這份心智,朝堂上定能替皇兄分些擔子。”
除夕宮宴的募捐讓一向愁眉苦臉的戶部尚書每天都齜著大牙踏入金鑾殿。
若非時念是女子,想必早就被他拉去戶部當差了。
南齊帝望著棋盤殘局,忽然想起禦花園裡,時念說的“藍星的故事中,男子可做之事,女子亦然”。
那時隻當戲言,如今看春螺巷這陣仗,倒覺得她的手段,比不少男子都要更優秀。
“男子女子,又有什麼打緊?”
帝王端起茶盞,水汽模糊了眉眼。
“能讓天下學子為她所用,這本事,已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