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賬房的輿圖前,指尖點在盛京的位置。
那裡被朱筆圈了個圈,旁邊寫著“付、趙、孫”三個小字。
是仍在暗中盯著怡紅院的世家。
“官印詩集的事剛有眉目,付家那些人就等著抓咱們的錯處;”
“太子、皇後的眼線還在春螺巷晃;”
“更彆說葉老雖幫了咱們,可朝堂上的風向說變就變。”
她的指尖從盛京移到渠南,那裡畫著個小小的牢籠,是之前被捕學子的記號。
“咱們現在走的每一步,都被十幾雙眼睛盯著。”
“若是為了爭客源,跟大滿園鬨起來,你說那些人會不會借機參咱們一本恃強淩弱?”
“會不會說咱們借官印之名,行壟斷之實?”
阿福的臉漸漸白了。他隻看到眼前的客人少了,卻沒想過背後這麼多彎彎繞繞。
去年寧翰之栽贓賬冊,就差點讓怡紅院關門,若是再被抓住把柄,怕是連梁王都護不住。
“可……可就看著他們搶生意?”
阿福的聲音低了些,帶著點委屈。
“誰說是看著?”
時念忽然笑了,從櫃裡取出個新賬本,封皮上寫著“新戲預案”。
“大滿園唱《長生殿》,咱們就排《梧桐雨》;他們演《桃花麵》,咱們就上《霸王彆姬》。”
“做生意不是比誰的牌子老,是比誰的戲更能讓人動心。”
她頓了頓,指尖在“藍星”二字上輕輕一點。
“而且,我倒要瞧瞧,他們是不是真的隻想唱戲。”
這話裡的深意,阿福雖沒全懂,卻莫名安了心。
他望著時念低頭寫預案的側臉,青布旗袍的領口沾了點墨,卻比任何時候都讓人踏實。
這時,淺醉掀簾進來,手裡捧著個戲單,是大滿園剛發的。
上麵印著“即日起,凡在大滿園聽戲者,贈《戲曲大全》一本”。
“他們還送書。”
淺醉歎息一聲,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憂慮。
時念接過戲單,見那冊子的編校者寫著“付興博”,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付家果然在背後摻和。
這哪是贈書,是借著大滿園的名頭,兜售世家認可的“正統文化”。
“告訴姑娘們,”
時念把戲單往案上一放,聲音清亮。
“今晚加演《木蘭辭》,咱們今日就給守邊關的將士們鼓鼓勁。”
阿福猛地抬頭,眼裡的光又亮了:“念姐是說……”
“對。”
時念望著窗外,陽光穿過槐樹葉落在賬房的地上,像撒了把碎金。
“他們要爭客源,咱們就把格局拉大些,他們唱風花雪月,咱們就唱家國天下。”
她拿起筆,在預案上寫下“軍民一心抗敵軍”幾個字。
筆尖劃破紙麵的輕響,像在宣告一場新的較量。
大滿園或許是敵是友還未可知,但怡紅院的底氣,從來不止於眼前的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