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嘛,哪有什麼格局大不大的?”
“都是開門做生意,還不是為了賺銀子?”
“先前時老板說的那些甜鹹各愛的漂亮話,我看就是哄人的幌子!”
春螺巷口,幾個書生路過,瞥見怡紅院的《白蛇傳》戲報,湊在一起小聲嘀咕:
“先前時老板還誇大滿園是陳年普洱,有底蘊,轉頭就用新戲砸場子,這不是嘴上一套背後一套嗎?忒不地道了。”
這些話像帶刺的風,順著巷口溜進怡紅院。
冷不丁聽見牆外傳來“時老板就是裝大方”“排新戲就是想壓大滿園”的閒言碎語,大力猛地站起來。
他氣得臉都紅了,恨不得出去將說話之人揍一頓。
他攥著拳頭往院裡衝,棉鞋踩在青石板上咚咚響。
“豈有此理!這些人眼睛長哪兒去了?”
“咱們排《白蛇傳》是上個月就定好的,跟大滿園有什麼關係?還說念姐是裝的!”
回廊下,淺醉正教暖夏練怎麼甩水袖,見大東氣衝衝地跑過來,忙扶著暖夏的手停下,迎上去。
“怎麼了這是?臉都紅透了,誰又惹你了?”
“還能有誰?”
大東的嗓門比戲台的鑼還響,脖子上的青筋突突跳。
“如今外麵都說念姐表裡不一,說咱們嘴上喊著各有所愛,暗地裡鉚著勁要壓大滿園一頭!他們眼睛瞎了不成?”
“一群讀書人都忘了當初是誰把那些便宜的書賣給他們的!”
“真是忘本!”
他越說越氣,眼看著就要往外衝。
晚晴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你去哪?”
“我去跟他們理論!”
大力掙了掙,袖子都扯歪了。
“我要把咱們上個月定的戲單拿給他們看,讓他們知道咱們排《白蛇傳》跟大滿園半毛錢關係沒有!”
晚晴搖搖頭,他這架勢哪像是去理論,分明是要去打架。
“你彆衝動!”
晚晴的聲音沉了些,皺著眉。
“念姐還在賬房核官印坊的賬目,付家那些人正盯著咱們院的錯處,就盼著咱們出亂子,好把官印詩集合作的事攪黃。”
“你這一鬨,不是正好給人遞話柄嗎?”
大東的動作猛地頓住,像被紮破的氣球,肩膀“垮”地垂了下來。
他當然知道官印坊的事有多要緊。
前幾日還有人還來試探,明裡暗裡說怡紅院“根基淺,撐不起大場麵”,就等著抓他們的錯處。
可聽見那些人編排時念,他心裡像被貓抓似的,恨不得衝出去撕爛那些人的嘴。
“憋屈死我了!”
他往廊柱上一靠,氣鼓鼓地瞪著牆外,兩頰鼓得像隻圓滾滾的河豚。
“念姐為了官印坊的事,連大滿園搶客源都忍著,沒跟他們計較,他們倒好,轉頭就編排她的壞話!”
正說著,賬房的布簾被掀開,時念走了出來。
她剛核完賬,臉上帶著倦意。
見大東鼓著腮幫子靠在廊柱上,她忍不住笑了。
走過去指尖在他胳膊上輕輕戳了戳。
“這是怎麼了?”
大東彆扭地扭過頭,下巴抵著胸口,悶聲悶氣地說:
“外麵都說你表裡不一,說你嘴上說甜鹹各愛,實際就想壓大滿園一頭……”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尾音裡還帶著點委屈的顫音。
“他們根本不知道,你為了官印坊的事,連跟大滿園計較都忍著,連彆人編排你都沒去爭辯……”
時念的心忽然被撞了一下,像被溫水浸過的棉花,軟乎乎的。
大東雖然性子急,卻總把她的委屈放在心上。
她抬手拍了拍大東的後背,掌心貼著他緊繃的肩膀,慢慢往下順氣。
“多大點事,值得你氣成這樣?”
“怎麼是小事?”
大東委屈抬頭,眼睛紅得像兔子,眼眶都有點泛濕。
“他們罵你啊!他們憑什麼罵你!”
時念看著他著急的樣子,伸手幫他理了理扯歪的袖子。
“罵我的人還少嗎?”
“先前說我們野路子登不得台麵,後來又說我想搶大滿園的飯碗,哪次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