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嬸臉上笑意清淺。
“還是狄公子心腸實誠!”
想著拿方子回去給他娘用了舒緩,半點兒貪念都沒有。
哪像他那同窗魯公子,眼神裡全是算計。
時念從銅鍋裡舀了勺奶茶,乳白的液體沾著勺沿,吹涼了嘗了嘗。
她眼裡閃過抹滿意的笑意,放下木勺道:
“去把方子抄一份給狄公子。”
陳嬸子在旁邊擦碗,聞言抬頭皺了皺眉。
“就這麼白給了?這可是你琢磨了三天的新點子,連牛乳熬煮的時辰、冰糖的用量都算著來,少一分……”
“無妨。”
時念指尖劃過鍋沿的奶漬,水珠順著勺柄滴進鍋裡,濺起細小的奶花。
“在方子末尾注明僅限家用,商用需另行商議就好。”
“真要有人拿去開店謀利,總得按規矩來,不虧了咱們的心思。”
“狄公子是孝順人,這樣寫也讓他放心,不用覺得欠了人情。”
何況,奶茶不過也就是個時興物,等時日一長,自然有人能琢磨出來怎麼做。
她頓了頓,又補充:“再裝兩壺冰鎮的奶茶讓他帶回去。”
淺醉應了聲“好”,隨後便離開了後廚。
雅間。
淺醉將方子和兩壺奶茶遞過去,將時念的話轉告。
狄英傑臉漲得通紅:“淺醉姑娘,方子我不能白要!”
“這些多少銀子,我絕不讓你們吃虧!這是給我娘的心意,哪能占你們的便宜?”
淺醉笑著擺手,“念姐說了,方子送你,銀子就不必了。”
狄英傑目光落在紙上,是娟秀的小楷,把用料和熬製步驟寫得明明白白。
旁邊添了行小字:
加冰更清爽,老人家喝可減三成糖,女子體寒,切勿貪涼多飲。
狄英傑眼眶發熱,聲音發啞:
“時老板這份情,在下銘記。”
“日後您有需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他把錢袋往桌上一放,不等淺醉推辭,轉身就走。
魯俊跟在後麵,望著狄英傑手裡的方子撇了撇嘴,心裡卻悄悄打起了算盤。
怡紅院能用牛乳煮茶賣,他要是找個廚子琢磨琢磨,說不定也能做出類似的飲品。
到時候開個鋪子,日進鬥金,不比跟著狄英傑混強?
恰在此時,戲台那邊傳來“咚鏘咚鏘”的鑼鼓聲,弦樂驟起。
台上的演員登場,亮銀色的鎧甲綴著紅纓,手裡一杆長槍耍得虎虎生風。
燈光下甲片晃得人眼暈,台下頓時爆發出滿堂喝彩,叫好聲差點掀了屋頂。
已經站在廊下的時念聽著這份熱鬨,嘴角彎著笑意。
暮色漸濃,怡紅院的燈籠全亮了。
絹麵燈籠上的戲文人物在暖光裡晃悠,亮得像片小星海。
風裡飄著奶茶的甜香,混著戲台上“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的唱腔,軟乎乎的。
而雲水街的大滿園,賬房裡燭火通明。
楚傾玄拿著改好的《狀王撞柱》戲本子出神。
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影,他那雙漆黑的眼裡藏著難辨的盤算。
他的指尖在“狀王撞柱”四個字上輕輕摩挲,良久才低歎:
“時念,你倒真會給我出難題。”
接下來三日,盛京城的戲台像被潑了油的火,熱鬨得燙手。
怡紅院清晨剛在巷口貼出《白蛇傳》的戲報,說要續寫“青白二蛇助許仙救百姓”的新情節。
大滿園當晚就把《情緣棋》的戲報掛在了門樓上,甚至特意添了段“抗禮守情郎”的唱詞。
這邊淺醉排演“槍花繞頸”絕活,引得台下看客拍著桌子叫好;
那邊大滿園的武生第二天就加了段“槍挑滑車”的硬功夫,連翻十八個筋鬥。
滿城看客樂壞了,揣著銀子在兩家戲院間來回跑。
茶館裡的說書人最會湊這個趣,拍著醒木把這事比作“雙龍戲珠”,唾沫橫飛地講:
“諸位您聽著!怡紅院的時老板前陣子還說看戲如吃糕,甜鹹各愛,轉頭就貼新戲報搶客;”
“大滿園的楚班主更絕,你出一槍,他必還一劍。”
“這哪是唱戲?分明是兩家戲院較著勁較勁呢……”
底下聽眾聽得拍桌,茶水灑了也不在意。
可沒過多久,街頭巷尾的議論就變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