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姐,林老的事兒……”
阿福抿了抿唇,還是繼續說道:“當年林老將寒霜草交給曹文鉞,也是出於一片好心。”
“但我總覺得吧,曹文鉞應該沒有那麼蠢。”
“而且,寒霜草是很多戲台上的角兒都會用的藥草,他若是用之不適,肯定早年就已經發現。”
“林老給他的那些他也不會用。”
時念好笑搖了搖頭,戲謔的看著阿福:“怎麼,你以為我懷疑林老下了毒?”
阿福搖搖頭,目光再次落在那也翻開的《藥草誌》上。
“我隻是……”
“雖然和林老認識的時間沒有多久,但我相信林老不是那種人。”
這一年的相處,怡紅院的人都清楚林海生是個什麼性子。
至少在阿福的眼中,林海生是一個極其會照顧旁人的人。
這樣的人,絕對不會為了一個戲台角色,對同門下黑手。
“行了,”
時念有些無奈,他能看出來的事情,自己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我沒有懷疑林老,也沒有一定要查清楚當年的事情。”
畢竟查案是官府該做的事情,既然當年連曹文鉞本人都沒有去官府報官……
亦或者,當年已經報了官,但林海生無罪。
她隻是想要替林老查一個真相,還他心中一片晴朗。
賬房外傳來念八急促的聲音,帶著點抑製不住的慌張,幾乎是撞著門進來的。
“念姐!官印坊的人來了!何大人親自來的,就在前院迎客堂等著呢!”
這話像顆石子投進沸水裡,瞬間打破了賬房的沉靜。
時念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終於來了?”
距南齊帝下旨官印《藍星詩詞集》已過兩個多月。
官印坊那邊卻一直以“文書繁雜”“匠人不足”為由拖延。
時念雖嘴上沒說,心裡卻在算著日子。
如今入夏的風都帶著灼人的熱,再拖下去,怕是要等秋收後才能印成。
這期間變數太多,那群世家的人指不定還會鬨出什麼幺蛾子。
“讓何大人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就過去。”
時念取下書架上那套藍布封皮的詩集。
封麵上“藍星詩詞集”五個字用金粉細細描過,在日光下閃著柔和的光。
這是她讓喬章林特意裝訂的定本,從基礎古詩到唐詩宋詞,整整六冊。
其上每頁都附著怡紅院眾人親手添的注解,連插畫都請城西畫坊的師傅描了半月。
既有市井的鮮活,又不失文人的雅致。
阿福跟在她身後往迎客堂走,見她腳步輕快,忍不住小聲嘀咕:
“這何大人可真能拖!依我看,定是被世家那群人攛掇的,故意耗著咱們!”
時念沒接話,隻是往戲台方向瞥了一眼。
姑娘們正排戲,唱腔剛勁得像出鞘的劍,漫過回廊飄進耳裡,恰好撞進她心裡。
迎客堂的八仙桌上,剛沏好的雨前龍井還冒著熱氣,碧色的茶湯在青瓷盞裡晃出細微波紋。
穿藏青官袍的何大人正坐在椅上,臉上帶著幾不可察的不耐。
見時念進來,他連忙起身,臉上的不耐瞬間消失殆儘。
“時老板,抱歉抱歉,讓你們等久了!”
他臉上堆著客套的笑,眼角的細紋裡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
來之前,有人特意找過他,讓他在詩集裡挑些“異邦字眼不當”“有違禮教”的毛病,好再拖些時日。
可他也清楚,怡紅院背後靠著梁王府。
若是時念翻起臉來追責,彆說他這七品小官,怕是連官印坊的所有人都得跟著吃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