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嬸手裡的銅勺頓了頓,語氣裡帶著幾分詫異:
“這都歇業了,還做這麼多點心?”
“不是。”
時念望著巷口漸濃的暮色,夕陽把青石板染成了暖黃色。
“開個會,給大家解解暑,順便說件事。”
一旁的連翹忍不住問:“念姐,開會是要商量什麼?是不是要加演新戲目?”
她來院裡時日尚短,還沒見過“開會”是什麼模樣。
隻聽淺醉說,念姐每次開會,都是好事情。
時念笑了笑,沒直接回答,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晚上你就知道了,保證是好事。”
月上柳梢頭時,怡紅院聽音閣的大堂裡早已被燭火照亮。
暖黃的光透過絹麵燈籠,在青磚地上投下晃動的花影。
幾十張臉上都帶著幾分倦意,卻又藏不住好奇。
阿福把最後一張長案搬到堂中,案上擺著吳嬸剛端來的綠豆涼糕和鎮在井水裡的西瓜,甜香混著冷氣漫開來。
他見十二正和念五湊在一塊兒掰扯,粗聲粗氣的爭執聲混著涼糕的甜香,熱鬨得像過節。
“念姐要說什麼事兒啊!”
“前幾日我路過賬房,聽見張珂源跟杜元介算州府的商號分成,少說也夠盤三個鋪子了!會不會是……”
念七搖了搖頭,晃了晃手裡戲單。
“我覺得是要添新戲!官印詩集一出來,定有好多學子來院裡聽戲,不多排幾出硬戲撐不住場麵。”
“你沒見念姐前幾日總看輿圖,說不定是要排野外場景的戲!”
淺醉和晚晴坐在角落的長凳上。
聽見兩人爭執,淺醉忍不住笑道:
“你們呀,滿腦子不是銀子就是戲本,就不能想點彆的?”
晚晴跟著點頭,手裡的針尖在深藍色的布麵上挑出朵小小的蘭花,眼裡帶著幾分猜測:
“依我看,念姐許是要給大家添月錢了,這陣子大家都累壞了,添些月錢也該當。”
眾人正七嘴八舌地猜著,忽然聽見回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時念穿著件素色旗袍,在燈籠光下顯得格外清爽。
她手裡沒拿賬冊,也沒帶戲本。
“念姐!”
阿福第一個站起來,“您可算來了,快說說,到底有什麼好事?”
時念走到臨時搭起的小戲台中央,目光掃過每張熟悉的臉。
“諸位在怡紅院,也有一年多了。”
時念的聲音清亮,透過燈籠的光暈傳開來,壓過了角落裡的小聲議論。
“從去年開始到現在,大家沒少熬夜,沒少受累……”
她頓了頓,指尖劃過戲台的柱子。
柱子的邊緣磨得光滑,那是這一年多來,大家在這兒排戲、練唱留下的痕跡。
“如今入了夏,天又熱,官印詩集的事也順了些,戲排得也穩了……”
底下的議論聲漸漸低了,每個人都豎起耳朵,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她。
等著她說出“開分店”“添月錢”或是“排新戲”的話。
張珂源甚至已經準備記下新任務的賬目。
“我想帶大家去避暑。”
時念的聲音不高,卻像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麵,瞬間讓滿堂喧鬨都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