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元介的眼睛亮了亮,指節在桌沿輕輕一叩。
“借民怨壓官威,再引知府入局——”
“這招甚妙!既避開了乾預地方的坑,又讓我們占了理字!”
“光有民怨還不夠。”
時念轉頭看向何源,指尖在密信上頓了頓。
“得麻煩你跑一趟盛京,把張萬利勾結官吏、強占民產、低價壟斷海鹽的證據,悄悄遞到言中丞手裡。”
“以言大人的秉性,他定會參張啟年一本,讓這對兄弟首尾難顧。”
何源點頭應下,指尖卻在茶盞沿捏出了白痕,語氣裡卻帶著幾分顧慮。
“隻是盛京到南岸路途遠,言大人就算接了信,查案、上書也需時日……”
“所以我們才要等。”
時念走到窗邊,指尖在窗欞上輕輕敲著,節奏沉穩。
“等張萬利以為勝券在握,以為咱們不敢插手;”
“等他在鹽倉裡擺酒作樂,把強占祥福園、壓榨漁民的齷齪事都抖在明處;”
“等百姓的怨氣積到頂點,咱們再動手,才能一擊必中。”
她笑了笑,眼角的細紋在燭火下格外柔和。
“付興博想讓咱們掉進乾預地方的陷阱,咱們就偏不跳。”
“咱們幫百姓討鹽價公道,幫戲子保生計活路,事事占著理,就算傳到朝堂,誰能說三道四?”
“還是念姐想得深!”
“這樣既救了素心和祥福園的人,又沒往陷阱裡跳,最後還能給那姓張的死胖子挖個大坑,讓他爬都爬不出來!”
阿福難得出聲,臉上的笑意怎麼也止不住。
張珂源抬眼看向時念,語氣裡帶著幾分考量。
“可祥福園那百年祖業,李班主和素心真能舍得?”
“畢竟是太師父傳下來的根基,怕是沒那麼容易放手。”
“舍不舍得,得讓他們自己選。”
時念想起素心說“膝蓋隻跪天地祖宗”時的倔強,聲音軟了些。
“咱們不逼他們,隻把利弊說清。”
“是守著空園子等被拆、人被賣去窯子,還是帶著戲本、本事換個地方活下去,讓戲園的魂傳下去。”
“路是自己的,得他們自己說了算。”
而且,若是盛京那邊動作足夠快,李庚生未必保不住那園子。
何源揣著時念寫好的密信,將油布包緊了又緊,就這夜色往碼頭走。
海水的潮氣打濕了他的靴底,然而他卻走得格外穩。
次日一早,客棧後院。
杜元介幫張珂源整理賬冊,指著“南岸分院啟動資金”那欄笑。
“原想省著點花,這下怕是要為祥福園的事大動乾戈了,不過也算值得。”
“念姐!”
阿福從巷口跑回來,手裡攥著張疊得整齊的字條,額角還沾著汗。
“那個小石頭送來的。”
時念接過字條,瞧了一眼。
【等您的信兒。】
她往紙上嗬了口氣,水汽在字裡行間漫開,又很快散去,隻留下淡淡的墨痕。
天色大亮,一眾人如同往常一般出門遊玩。
胭脂鋪裡。
淺醉捏著盒珍珠粉,指尖在細膩的粉末上輕輕劃著。
粉粒沾在指腹,像落了層碎雪,對著銅鏡輕掃,臉頰頓時亮了幾分。
“這粉可真細,還不卡紋。”
淺醉轉頭朝暖夏笑。
“快試試,配你新做的旗袍正好,襯得你皮膚更白了。”
暖夏正踮腳夠最高層的胭脂,胳膊伸得筆直,袖口滑下來露出半截皓腕。
她聞言回頭:
“還是淺醉姐姐先挑,我聽吳嬸說,南岸的珍珠粉摻了鮫綃汁,不僅顯白,還養皮膚呢。”
一群姑娘擠在不大的鋪子裡,挑挑選選好一會兒都沒定出個結果。
掌櫃的笑得眯起了眼,捧著個描金錦盒湊過來,聲音裡滿是殷勤。
“姑娘們瞧瞧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