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舟車勞頓,弟兄們護著我們周全,我心裡感激。”
“這點住處算什麼?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
張珂源適時地走上前,手裡捧著張五百兩的銀票,遞給李複:
“李複兄弟,這些您拿著,給弟兄們買些酒水肉食。是我們怡紅院所有人的一點心意。”
他語氣誠懇,“你們護送的情誼,我們認。”
李複望著那張銀票,又看看時念坦蕩的眼神,喉結動了動。
他帶來的三百羽林衛皆是精銳,尋常的客棧住不下,分散開又怕出事,時念的安排確實解了燃眉之急。
隻是這銀子……
“時老板這是打我的臉了。”
李複的聲音有些澀,“侯爺吩咐過,護您周全是分內之事……”
“分內之事是分內之事,心意是心意。”
時念打斷他,語氣溫和卻堅定。
“李護衛若是不收,便是嫌我們的情誼輕了。”
李複望著她眼裡的亮,想起這半月在青石鎮,時念每日都讓吳嬸給受傷的羽林衛送藥粥。
見弟兄們的靴子磨破了,還讓淺醉帶著姑娘們連夜縫補。
這份周到,不是刻意拉攏,而是把他們當“人”在對待。
他終究還是接過銀票,指尖觸到紙頁的粗糙,像觸到了某種久違的溫度。
“那……在下便不客氣了。”
傍晚的晚香園熱鬨得像開宴。
吳嬸帶著後廚的幾個嬸子在中院支起了大鐵鍋,燉肉的香、蒸魚的鮮、蒸糕的甜混在一起,漫過三道院子的隔牆。
羽林衛的弟兄們卸了偽裝,雖還穿著粗布褂子,卻難掩挺拔的身姿。
他們圍坐在石桌旁,手裡捧著粗瓷碗,眼睛亮得像星星。
“這紅燒肉比軍營的廚子做得香!”
一個年輕的羽林衛吃得滿嘴流油,被李複瞪了一眼,慌忙低下頭,卻還是忍不住又夾了一筷子。
吳嬸笑得合不攏嘴,往他碗裡又添了塊排骨:
“多吃點!你們這群小夥子,看著還挺壯實,今日飯菜管飽,儘管吃哈。”
李複端著碗玉米粥,坐在葡萄架下,望著眼前的光景。
怡紅院的姑娘們在後院排戲,淺醉唱的《梁祝》調子混著晚風飄過來;
夥計們在前院比力氣,阿福被念一按在地上,卻笑得比誰都歡;
連喬章林都被拉著劃拳,青布長衫的袖子卷得老高。
他舀了口粥,清甜的玉米香在舌尖漫開,忽然覺得這味道有些熟悉。
去年在盛京,侯爺讓管家去怡紅院買過點心,桂花糕的甜香裡,就帶著這股子踏實的暖。
“李護衛,嘗嘗這個!”
時念端著盤剛炸好的藕盒走過來,油星子在暮色裡閃著光。
“吳嬸說這是永州的特產,脆得很。”
李複接過,咬了一口,蓮藕的脆混著肉餡的鮮,果然好吃。
“時老板院裡的人,倒像是一家人。”
他忽然道,目光掃過打鬨的人群。
“不像我們,軍營裡講究規矩,親兄弟都得喊‘校尉’‘百戶’。”
時念笑了,指尖在盤沿輕輕劃著:“我們都是苦過來的,知道抱團取暖的好。”
她望著遠處的戲台,姑娘們正對著月亮練身段。
“以前在盛京,誰不是看人臉色過日子?如今能自己掙飯吃,還能護著彼此,自然親得像家人。”
李複沒接話,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他想起侯爺書房裡的《藍星詩詞集》,想起那些故事,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