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遇到的人,做過的事,早已在她心裡刻下深深的痕。
比起那些說不清的情愫,這些紮實的日子,才是她真正要抓住的。
時念合上賬簿,將鑰匙交給留守的夥計。
“鎖門吧。”
她道,“咱們明日動身回盛京。”
夥計應聲去關門,門板合上的瞬間,桂花香被擋在了外麵,空氣裡隻剩下淡淡的墨香。
時念最後望了眼書架上整齊的書,像望著一群被安頓好的孩子。
她知道,怡紅書坊會在這裡紮根。
像永州的菊,像西街的梧桐,年複一年,開出自己的花,結出自己的果。
而她,該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了。
有些故事,注定隻能成為過客。
窗外的月亮升得很高,清輝淌過青石板,把晚香園的影子拉得很長。
時念吹滅燭火,在心裡輕輕說了句:永州,再見了。
明日的晨光裡,他們將踏上回盛京的路。
盛京的風,想必也帶著桂花香了吧。
時念想著,漸漸沉入夢鄉。
夢裡有藍星的詩,有怡紅院的燈,還有一群笑著的人,在月光下,把日子過成了詩。
天還沒亮透,晚香園的燈籠就次第亮了起來,像串被晨露浸得發亮的珠子。
時念踩著青石板上的薄霜往外走。
吳嬸正把最後一籠桂花糕往馬車上搬,蒸汽裹著甜香漫過來,熏得人鼻尖發癢。
“趁熱吃,吃不完留著路上墊肚子。”
她往時念手裡塞了塊,圍裙上還沾著麵粉,笑起來眼角的皺紋裡盛著暖意。
淺醉和晚晴正核對行李清單。
“念姐,十三和十五托人送來的蓮子,我都收下了。”
淺醉揚聲喊,聲音裡帶著點離彆的悵然,卻更多是歸鄉的輕快。
時念點點頭,指尖捏著溫熱的桂花糕,忽然覺得這糕比往日更甜些。
或許是知道要回盛京了,連空氣裡都飄著鬆快的調子。
“都齊了嗎?”
阿福穿著件新縫製的秋衫,正指揮夥計們捆紮行李,嗓門亮得像敲鑼。
“念一,你那傷剛好,彆扛重箱子!十四,藥箱放哪了?吳嬸說路上得備著!”
喬章林抱著陸襄從裡院出來。
孩子還揉著眼睛,小手裡攥著塊沒吃完的桂花糕。
“襄兒說要跟念姐坐一輛車。”
他笑著解釋,長衫上沾著點陸襄手指上的糕點碎屑。
時念接過陸襄,小家夥立刻摟住她的脖子,奶聲奶氣地說:
“念姨姨,回去我想要買糖葫蘆吃。”
“就你嘴饞。”
孩子的天真惹得眾人都笑起來,晨霧裡的寒氣仿佛都散了些。
“出發嘍!”
阿福一聲吆喝,馬隊緩緩駛出晚香園,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響,像支輕快的調子。
來時的路走得驚心動魄,回時竟格外順暢。
秋風卷著落葉掠過車簾。
淺醉和晚晴在對麵說著永州的趣事,喬章林教陸襄認路邊的莊稼。
時念靠在窗邊,望著漸漸遠去的永州城輪廓,忽然覺得這幾個月像場光怪陸離的夢。
第八日午後,他們的馬車便駛入了青州地界,竟比來時還要快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