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這孩子,怎麼說這種話!”
兩人連忙起身往屋裡瞧。
隻見流芝剛才想幫忙收拾時,被香巧搶過碗。
她隨口說了句“我就是有了身孕,又不是缺胳膊斷腿兒”,剛好被端著剩菜出來的吳嬸聽見。
吳嬸把菜盆往灶台上一放,眉頭擰得緊緊的。
“懷著孩子呢,什麼斷胳膊斷腿的,多不吉利!快呸三聲!”
流芝被她嚴肅的樣子逗笑,卻還是乖乖地對著空氣“呸呸呸”了三下。
“知道了吳嬸,我這不是隨口一說嘛。”
“隨口也不行!”
吳嬸瞪了她一眼,語氣卻軟了些。
“前陣子在青州見了那些刀光劍影,我現在聽不得這些不吉利的。”
“你呀,就安安分分歇著,啥心也彆操,好好養胎,然後把娃娃生下來,比啥都強。”
周圍收拾東西的夥計們也跟著勸:“流芝就聽吳嬸的吧!”
“是啊,妹夫要是知道了,該說我們沒照顧好你了!”
流芝看著眼前這群人。
還和以前一樣像家人一樣圍著她念叨。
她心裡那點因為懷孕被“特殊對待”的不自在,忽然就煙消雲散了。
她笑著點頭:“好好好,我歇著,什麼都不管,行了吧?”
大家見她聽話,這才放了心,又熱火朝天地收拾起來。
碗筷碰撞的脆響、抹布擦過桌麵的沙沙聲、夥計們的笑談聲。
這些聲音混在一起,像支溫暖的曲子,把怡紅院的夜色都染得柔和了。
等收拾停當,盛京城早已浸在墨色的夜裡。
秋風吹過春螺巷,卷起幾片落葉,帶著清冽的涼意,吹得廊下的詩簽嘩嘩作響。
時念獨自坐在後院的葡萄架下,石桌上放著盞青瓷茶碗。
茶水已經涼了,她卻沒動,隻是望著天邊的月牙出神。
小半年的奔波像場長夢,此刻醒來,倒有些不真切的恍惚。
“念姐。”
阿福的聲音從月亮門後傳來,他手裡拿著件薄披風。
“夜裡涼,您怎麼還在這兒坐著?”
時念回頭笑了笑:“吹吹風,醒醒神。”
阿福把披風給她披上,挨著石桌坐下:“都收拾利索了。
吳嬸說明兒一早就開始打掃戲台,把那些舊的詩簽都換了,您看……”
“嗯,該換了。”
時念指尖劃過微涼的茶碗。
“永州帶回來的新戲本呢?讓杜元介先整理出來,挑幾出適合開台的。”
“哎!”
阿福應著,忽然想起什麼,湊近了些。
“念姐,咱們啥時候正式開業啊?就這麼幾個時辰好些人都來問了幾回了。”
時念望著戲台的方向,那裡黑沉沉的,隻有簷角的燈籠亮著點微光。
她沉吟片刻,輕聲道:“三日後吧。”
“三日後?”
阿福眼睛一亮,“那不是八月初一嗎?是個好日子!”
“嗯,是個好日子。”
時念點頭,嘴角勾起抹淺淡的笑。
“剛好讓大家歇緩過來,也把院裡拾掇乾淨了,熱熱鬨鬨開台。”
“我這就去和杜元介說,讓他寫通告!”
阿福猛地站起來,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
“讓大家夥兒挑戲本,讓淺醉她們縫新戲服,保證三日後給您個亮堂的戲台!”
時念笑著擺擺手,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儘頭。
葡萄葉被風吹得沙沙響,像在應和他的話。
她端起涼透的茶,對著天邊的月牙輕輕碰了碰杯沿。
八月初一,宜開市,宜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