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坐在包廂裡,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卻局促的連手該往哪放都不知道。
從前他對怡紅院所做的那些事,如今就像一把審判的刀,讓他根本不敢去麵對時念。
時念隻禮貌地點了點頭,沒打算多聊。
她轉身準備往樓下走。
可剛邁出半步,就聽見李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的聲音比往日低了些,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猶豫:
“表、時老板……好久不見。”
時念停下腳步,側過身,語氣平淡得沒什麼波瀾。
沒提從前的不快,也沒刻意熱絡,隻像對待普通熟人般問:
“李公子也來河山樓用膳?”
“嗯,陪家父來的,他們……先離開了。”
兩人之間又陷入沉默,走廊裡隻剩紅燈籠裡燭火燃燒的輕輕搖曳。
暖光落在青石板上,映得兩人的影子都有些發僵。
時念能感覺到李賢有話想說,喉結動了好幾次,卻總沒開口,便主動打破僵局。
“李公子若是不忙,我先去樓下跟掌櫃交代些事,失陪了。”
“等等!”
李賢忽然叫住她,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
“從前我對怡紅院、對時老板您多有冒犯,甚至做過糊塗事……今日想跟您說聲抱歉。”
時念愣了愣,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眼裡沒半分芥蒂:
“無妨,都已經過去了,李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說完,便轉身往樓梯口走,沒再回頭。
看著時念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李賢攥著的手才緩緩鬆開。
他的目光落在走廊的紅燈籠上,思緒不由自主飄回了前些日子在父親書房的場景。
那日他剛養好風寒,正準備去東宮找太子商議事,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被李睿叫住。
“你為何非要投靠太子?”
李睿開門見山,目光落在李賢身上,沒有怒意,隻有一種平靜的審視。
“你以為他看重的是你的能力?還是覺得,他真能給你想要的前程?”
李賢攥緊了袖擺,指節泛白,語氣裡帶著幾分不甘:
“我知道他看重的是永安侯府的勢力,可我都二十六七了,總不能一直靠著父親活!”
“我想自己做出點成績,不想彆人提起我,隻說這是永安侯的兒子!”
“做出成績?”
李睿平靜反問,不帶絲毫嘲笑。
隨即他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裡多了幾分語重心長。
“賢兒,做人得先學會辨是非、明事理。”
“為父不是跟你講大道理,但你性子急,心思又沒放在讀書上。”
“先生教的策論,你背三日都記不住,連賬本都算不清,怎麼跟太子手下那些人爭?”
“為父從未想過把你培養成官員,隻盼你安穩度日,守著侯府的產業,平安過一生就好。”
這話像根細針,精準紮進李賢心裡。
他知道自己不算聰慧,可被父親如此直白地說出來,還是覺得臉上發燙,喉間堵得發慌。
他半天說不出一個字,隻能攥著衣袖。
李睿見他沉默,沒再繼續戳他的痛處,話鋒一轉:
“你可知,為父為何一次次護著怡紅院,護著時念?”
“你以為我是被她的藍星文化迷了魂,還是覺得……我和你表姐有什麼牽扯?”
“表姐?”
李賢猛地抬頭,眼裡滿是不可置信,聲音都有些發顫。
“爹,您說什麼?表姐?我怎麼從沒聽過?”
他雖然知道母親蘇婉有個妹妹,可母親在他十六歲那年病逝後,府裡就沒人再提過這位姨母。
如今父親突然提起“表姐”,還把她和時念扯在一起,他腦子裡瞬間亂成了一團麻。
李睿看著兒子震驚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卻沒立刻回答,隻淡淡道:
“你先想明白,太子待你,究竟是真心拉攏,還是隻把你當棋子。”
“想清楚了,再來問為父。”
回憶到這裡,李賢才猛地回神。
走廊裡的燈籠依舊亮著,暖光卻沒驅散他心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