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著酒杯,指節泛白。
父親的話像個解不開的謎團,表姐到底是誰?
她和時念又有什麼關係?
父親護著怡紅院,難道不隻是因為藍星文化能幫侯府穩固地位,還有彆的原因?
“李公子?”
小廝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侯爺讓您回包廂呢,客人快散了。”
李賢點點頭,轉身往“聽鬆軒”走,腳步卻比來時沉重了許多。
路過時念他們的“攬月閣”時,包廂裡的歡聲笑語清晰地飄出來。
裡麵的熱鬨像團暖融融的棉絮,裹得他心裡發悶。
他想起母親蘇婉還在時的侯府。
那時家裡也這樣熱鬨,母親會給他夾他最愛的糖醋魚,會笑著聽他趣事,會把暖手爐塞進他手裡。
可自從母親去世,劉氏進門,家裡就隻剩碗筷碰撞的客套聲,再沒那樣的暖意。
或許,父親說的“安穩度日”,也不是那麼壞……
他心裡忽然冒出這個念頭,可一想到太子當初的承諾。
“等我登基,封你做……”
想到自己想做出一番事業的不甘,又陷入了糾結,腳步更沉了。
時念跟掌櫃交代好打包的菜,回到包廂就被吳嬸拉著坐下,往她碗裡夾了塊烤鴨:
“快嘗嘗!這河山樓的烤鴨是招牌,皮脆得能咬出響,蘸點甜麵醬,再裹片黃瓜,香得很!”
“念姐,剛才你在走廊遇見誰了呀?怎麼去了那麼久?”
淺醉好奇地湊過來,手裡還拿著塊剛剝好的橘子,遞到時念麵前。
“遇見永安侯府的李公子了。”
時念咬了口烤鴨,酥脆的鴨皮混著甜麵醬的香氣在嘴裡散開,味道確實不錯。
喬章林聞言抬頭,放下手裡的酒杯:
“李賢?他之前對咱們……”
可不太好。
“好像陪永安侯來見客的。”
時念沒多提李賢道歉的事,怕掃了眾人的興,拿起酒杯轉向喬章林,笑著岔開話題。
“不說這個了,喬章林,我敬你一杯!”
“祝你年後會試順利,再中個進士,將來做個為民做主的好官!”
“對!祝喬夫子會試順利!”
眾人紛紛舉起酒杯,酒杯碰撞的脆響混著笑聲,漫過整個包廂,徹底蓋過了走廊裡的那點落寞。
而“聽鬆軒”裡,李賢握著酒杯的手卻越來越緊,冰涼的瓷麵硌得掌心發疼。
他仰頭又飲下一杯烈酒,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燒得食道發疼,卻沒驅散心底那股翻湧的情緒。
父親書房裡的場景,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後來沒過幾日,他在書房反複追問“表姐到底是誰”,李睿終於鬆了口。
李睿從抽屜裡取出一疊泛黃的紙,輕輕丟在他麵前。
是李睿派手下查了半個月才找到的線索。
“你母親蘇婉,有個嫡親妹妹,名叫蘇昭,也就是你小姨。”
李睿的聲音很平靜,卻像驚雷般炸在李賢耳邊。
“當年你外公家遭了難,你母親被接進侯府,蘇昭卻留在了泉州,後來嫁給了當地一個姓時的小吏。”
兩人日子過得還算安穩,生下一女,取名時念。
可沒幾年,那小吏就因為謀逆罪名被處死。
蘇昭不僅要逃,還要獨自拉扯孩子。
沒撐多久也染了病去了,自此留下時念一個人。
再後來她被牙行拐走,輾轉到了盛京春螺巷。
李賢的手指顫抖著撫過紙張上的字跡,每一個字都像針,紮得他眼眶發燙。
紙上記著時念的過往:泉州府晉江縣人,父親時仲遠,母親蘇昭,十歲時父母雙亡,被拐後賣到盛京……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那個他曾經輕視、暗諷“不過是個青樓老鴇”的時念。
竟是母親臨終前還在惦記的小姨的女兒,是他血緣上的親表姐!
“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眼眶發紅,聲音艱澀得像被砂紙磨過。
“父親,會不會是查錯了?時念她……她怎麼會是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