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角的詩簽還在風裡輕輕晃,像在跟她道彆;
戲台旁的荷花燈早已熄滅,燈架上還沾著去年的紅綢碎;
青石板路上留著客人的腳印,混著雪粒,像一串沒寫完的詩。
“走了,去城西。”
時念轉過身,對著等在巷口的眾人笑了笑,抬手揮了揮。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對老院的不舍,可眼裡的光,卻滿是對新場地的期待。
雪又開始下了,落在他們的肩頭、發梢,卻沒人覺得冷。
心裡揣著暖,連寒氣都成了陪襯。
臘月初三的孔邇街,被一串爆竹聲炸醒了冬日的沉寂。
午時剛過,城西新怡紅院的朱漆大門外就圍滿了人。
阿福帶著幾個夥計,扛著串丈長的爆竹往街心走。
引線一燃,“劈裡啪啦”的聲響裹著雪粒,在街麵上滾出老遠。
賣早點的老漢收了擔子就往這邊湊,趕早課的學子也忘了趕路,圍著看新鮮。
連路過的馬車都停了下來,車夫探出頭問:
“這是新開業的場子?看著好氣派!”
新怡紅院的門楣上,掛著王掌櫃送的“生意興隆”匾額,燙金的字在雪後初晴的光裡亮得晃眼;
匾額兩側垂著紅綢紮的大花球,風一吹就輕輕晃,像兩團跳動的火;
簷角的燈籠綴滿了小燈串,白天看著也鮮亮,光一照,倒像落了滿地星子。
“開門迎客嘍——!”
念八穿著件新做襖子,領口還縫著圈雪白的布條,是吳嬸特意給他縫的新衣裳。
他站在門口的迎客台前,嗓門比爆竹還亮,引得圍觀的人都笑起來。
迎客台比他腰高些,鋪著塊青布桌布,布角繡著小小的荷花紋;
桌上擺得滿滿當當。
新印的座位圖、用紅紙包著的價格表,還有一疊疊詩簽。
詩簽上寫著“歲歲長安”、“萬事順意”,是給客人的伴手禮。
“念八小子,如今換了新地界,你這迎客的排場倒是先升級了!”
有熟客走過來,手裡拎著個描金禮盒。
他指著迎客台笑,“比春螺巷那會兒的小木桌像樣多了,這才叫大場子的氣派!”
念八撓著頭笑,從桌上拿起一張座位圖遞過去。
“安公子您瞧,咱們新場地分六個區,價格從二錢到三兩不等,您想選哪個?”
那安公子接過圖紙,指尖順著朱筆標注的線往下滑。
六區在最外圍,二錢一位,標注著“視野開闊,適合帶孩童觀戲”;
五區到二區依次往裡,價格從四錢、六錢、八錢到一兩,對應的位置越來越靠前;
最前麵的一區在戲台正前方,每個位置都用雕花屏風隔開。
圖紙上特意畫了個小屏風的模樣,旁邊還寫著“三兩銀,贈當日節目戲單解說加時節新茶”。
“喲,這一區倒是新鮮!”
安公子手指著一區的標注,眼裡滿是驚訝。
“既有屏風擋著,私密性夠了,價格卻比從前的雅間便宜。”
“從前雅間最低消費五十兩起,這一區三兩還贈好茶,時老板這是真要讓大夥都能舒舒服服瞧上好戲啊!”
“公子說的是!”
念八勾著嘴角,聲音平靜,卻難掩得意。
“念姐說,開場子不能隻做有錢人的生意,尋常人家咬咬牙也能來體驗,這樣才熱鬨。”
“您看這一區,往後百姓家辦喜事,想請親友看戲,也能選這兒,多體麵!”
正說著,一位穿石青褙子的夫人帶著丫鬟走過來。
夫人鬢角插著支東珠金簪,衣著素雅卻透著講究。
她拿起桌上的座位圖,目光落在“女賓區”的標注上,輕聲問:
“小哥,請問姑娘們的位置在哪兒?我帶想找個清淨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