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八放下木板,雙手攏在嘴邊哈了口氣,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
抬眼望著東邊天際的朝陽,語氣裡滿是感慨:
“真難得,連著下了這麼久的雪,今兒居然是個大晴天!”
“這太陽一出來,連風都軟和了些。”
大力也湊過來:
“可不是嘛!昨兒我跟念一還嘀咕,要是宴會當天下雨雪,客人走路都得打滑。”
“這下好了,太陽一曬,青石板上的雪化了一層,連空氣都暖烘烘的!”
他說著,還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念八:
“一會兒客人來了,瞧見這好天氣,再看看咱們院的布置,心情指定得好幾分!”
念八笑著點頭,剛要接話,就聽見院外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不是夥計們乾活的雜亂聲響,而是靴底踩在青石板上的“篤篤”聲。
還混著馬車軲轆碾過路麵的“咯吱”聲,熱鬨中透著規整,一聽就不是尋常訪客。
“這是……”
大力下意識地往門口望,脖子伸得像隻鵝,眼裡滿是好奇,手還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時念也循著聲音走了過去,剛到回廊口,就見一輛馬車停在院外停車處中央。
更惹眼的是馬車周圍的侍者。
足足幾十人。
男侍者穿著青色短打,腰束黑色布帶,袖口繡著小小的“祁”字,站姿筆挺,看著精神抖擻;
女侍者梳著雙丫髻,手裡捧著疊得整齊的布巾、溫著茶的白瓷盞,動作整齊劃一,連呼吸都透著規矩。
一個穿深藍色長衫的中年男人站在最前麵,腰間係著塊暗紋玉佩,看著像是公主府的管家。
他正對著侍者們低聲吩咐著什麼,聲音洪亮卻不張揚,每說一句,侍者們都齊聲應“是”。
“念八兄弟!”
那管家很快瞧見了門口的念八,臉上瞬間堆起溫和的笑,快步走過來。
“我們是公主府的人,奉殿下和駙馬爺之命,來給怡紅院搭把手。”
“這些奴才們手腳麻利,今日您儘管安排他們做事,千萬彆客氣!”
念八愣在原地,僵硬地點了點頭,腦子裡還沒反應過來。
他這輩子見過最大的陣仗,還是去年跟著時念去皇宮赴宴。
可那是皇宮,規矩森嚴得讓人喘不過氣,跟眼前這“幾十人上門幫忙”的陣仗完全不同。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裡的木板邊緣。
直到瞥見馬車簾被侍者輕輕掀開,許蘭溪和祁仁暉並肩走下來,才回神。
他慌忙放下木板,往後退了半步,躬身行禮:
“小的念八,見過大長公主殿下,見過祁駙馬!”
許蘭溪今日穿了件藕荷色錦袍,領口和袖口繡著細碎的白梅紋,襯得她膚色愈發溫潤;
祁仁暉一身深青色長衫,腰間係著塊墨色玉佩,玉佩垂在衣襟間,走路時輕輕晃動,舉手投足間滿是世家子弟的沉穩。
他走在許蘭溪身側,還下意識地替她拂掉了肩上沾的一點落雪,動作自然又溫柔。
兩人走到念八麵前,許蘭溪率先笑著抬手,聲音溫和得像春日的風:
“不必多禮。”
“聽說你們已經把宴會的準備都做好了,不如先帶本宮和駙馬逛逛?”
“也讓我們瞧瞧怡紅院的景致。”
“哎!好!”
念八連忙應下,挺直了有點發僵的腰板,快步走到兩人身前引路。
他心裡雖緊張,卻沒忘了時念昨天叮囑的“介紹要仔細,彆漏了細節”。
深吸一口氣,指著前方的戲台開始說:
“殿下,駙馬,您看,這是咱們怡紅院的主樓一樓,主要是觀戲聽曲的地方。”
“原本座位分了六個區……”
念八每介紹一處,許蘭溪和祁仁暉都會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布置得很用心。”
念八聽了誇獎,心裡的緊張散了大半,說話也順溜了些,又帶著兩人往二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