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著唇,心情亂糟糟的。
林老的中毒,是她們自己的手筆,就是為了牽扯出慢心散。
讓那周大夫出現在公堂之上。
而最後的那封信,也是她拜托永安侯找人偽造的。
明明楚傾玄再也不能給她使絆子了,她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不是因為自己的手段,而是因為即使如此,林老和蒲淞南所收到的傷害也無法撫平。
還有曹文鉞和老班主,也都無法活過來。
所以一個人究竟為什麼能壞到如此地步?
她不明白。
明明是養大自己的人,明明是多年親如兄弟的同門……
想起大滿園如今的光景,她便帶著阿福和淺醉往那邊走。
大滿園的朱漆大門沒了往日的鮮亮,門楣上的“大滿園”招牌歪歪斜斜,上麵全都是臭雞蛋和爛菜葉。
幾個穿粗布短打的夥計背著包袱往外走。
有的懷裡還揣著沒來得及收拾的舊戲服碎片,見了時念,都慌忙低下頭匆匆離開。
楚傾玄倒了,他們沒了靠山,隻能另尋生路。
有兩個十五六歲的學徒卻怯生生地攔住時念,瘦高個的男孩攥著衣角。
“時老板,我們……我們想進怡紅院學戲。”
“楚班主以前總壓榨我們,不僅不給工錢,還動輒打罵,我們實在沒地方去了……”
時念看著他們凍得發紅的耳朵和皸裂的手背,心裡雖有不忍,卻還是搖了搖頭:
“抱歉。”
少年們愣了愣,隨即低下頭,小聲說了句“謝謝時老板”,轉身往巷口走。
蒲淞南這時也趕了過來,他走到大滿園的招牌下,抬手輕輕撫過“大”字的裂紋。
那是當年老班主親手題的字,筆鋒遒勁,如今卻蒙了厚厚的灰。
冷風卷著雪粒落在他手背上,他忽然落下淚來,聲音沙啞:
“老班主,您當年護著的戲園雖敗了,但公道沒敗,您可以安息了……”
招牌在風中輕輕晃著,木縫裡的積雪簌簌落下,像是在回應他的話。
時念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都過去了,以後會好的。”
而此刻的坤寧宮的暖閣裡,氣氛卻陰沉得像要下雨。
皇後坐在鋪著貂皮的軟榻上,手裡攥著封信,指腹都快把信紙捏破。
那是楚傾玄被捕前偷偷讓人送來的,上麵隻寫著“若我出事,求殿下救草民”。
她抬眼看向身邊的周嬤嬤,語氣冷得像冰:
“你去趟順天府牢獄……”
周嬤嬤領命,快步往牢獄趕,可剛走到牢獄門口,就被守在那兒的獄卒攔了下來。
獄卒雙手抱拳道:
“嬤嬤體諒,楚傾玄是重犯,非聖上旨意或三司公文,任何人不得探視。”
“您還是請回吧。”
周嬤嬤臉色一沉,想拿出皇後的名頭施壓,卻又怕事情鬨大引火燒身。
現在楚傾玄剛被捕,朝野都盯著,若是輕舉妄動,隻會讓對手抓住把柄。
她隻能咬咬牙,轉身回了宮。
暮色降臨時,時念回到了怡紅院。
淺醉正坐在廊下陪著林海生說話。
林海生手裡握著支短筆,在紙上慢慢寫著“謝謝丫頭”,字跡算不上好看,卻透著十足的真誠。
簷角的燈籠一盞盞亮了起來,暖黃的光透過絹麵落在青石板上,映得滿院溫馨。
至於往後的路,還得一步步走,慢慢守。
*
早春的晨光帶著股未散的涼意,斜斜落在城西新怡紅院的朱漆大門上。
簷角殘留的雪粒被風卷著,簌簌落在青石板上,融成細碎的水痕,卻沒澆滅院裡的熱鬨。
詩詞區的木架前,幾個學子正圍著新貼的《鵲橋仙》詩簽抄錄。
時念剛在三樓雅間跟張珂源核對完上月營收,就聽見院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混著差役的吆喝聲,瞬間壓過了院裡的笑語。
“怎麼回事?”
時念皺了皺眉,推開雅間的竹簾往下望。
隻見十幾個穿皂衣的差役正堵在門口,手裡拎著寒光閃閃的鎖鏈,為首的是個穿緋色官袍的中年漢子,官帽上的孔雀翎在晨光裡泛著冷光。
不是順天府常見的捕頭,倒像是京郊衙署的官員。
“念姐,這人是周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