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帝望著案上的密信,思緒飄回數年前。
怡紅院剛從普通戲園改頭換麵時,時念便敢大刀闊斧革新。
那時他還讚這女子有膽識、敢說真話。
可如今,這份膽識竟長成了讓他忌憚的勢力。
像一棵悄然紮根的樹,根係已蔓延到南齊的每一寸土地。
想製衡,卻無計可施。
這才是最讓南齊帝焦慮的地方。
他翻出之前唐明彈劾怡紅院的奏折,上麵白紙黑字寫著“時念借藍星文化拉攏人心,恐成隱患”。
可奏折後麵跟著的,卻是二十多個州府百姓聯名的“保怡紅疏”,密密麻麻的簽名蓋滿了紙頁。
連盛京書院的何山長都簽了字,還附言“怡紅院推廣民生理念,是南齊文脈之幸”。
“連福,你說……”
南齊帝忽然開口,目光飄向窗外漆黑的宮牆,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
“若是讓她管民生事務,會不會……”
話沒說完,就被殿外傳來的急促腳步聲打斷。
錦衣衛校尉捧著個牛皮信封快步進來,單膝跪地:
“陛下,北徐信使求見,事關五年一度的文盛之會!”
“文盛之會?”
南齊帝愣了愣,這才想起五年之期已至。
這文盛之會是北徐、南齊、西疆及周邊小國共同舉辦的文化交流會,每五年舉辦一次。
不出意外,這次的信便是文盛之會舉辦國的舉辦權爭奪。
選上的國家不僅能贏得“文脈正統”的名聲,還能借交流會拉攏周邊勢力、鞏固地位。
於南齊而言,這場較量絕不能輸。
他忙讓校尉傳北徐信使進殿。
信使遞上信函時語氣恭敬,卻難掩幾分傲氣。
“陛下,我國君主提議,一月後派使臣進京,與南齊共商文盛之會舉辦地事宜。”
“我國已備好《北徐文鈔》作為文化信物,還請南齊也備好代表性文化信物,屆時在各國使臣麵前展示,由眾人投票選出舉辦地。”
南齊帝展開信函,目光落在“文化信物”四個字上,眉頭瞬間皺緊。
雖說是信物,但其實就是各國的文化象征。
可以是詩詞,也可以是地標性建築。
這些年南齊文脈雖盛,卻多是承襲舊典、缺乏新意;
而北徐近年編撰的《北徐文鈔》,收錄了大量反映民間生活的新賦與詩歌,在周邊小國頗受歡迎,早已先聲奪人。
若是拿不出像樣的“信物”,文盛之會的舉辦地怕是要落到北徐手裡,南齊的顏麵也將受損。
“朕知道了。”
南齊帝收起信函,對著信使沉聲道:
“一月後,朕會派專人接待貴使,定不耽誤商議事宜。”
待信使離開,暖閣內又恢複了寂靜。
連福看著南齊帝緊繃的側臉,小心翼翼地勸道:
“陛下,文盛之會關係南齊顏麵,乃是當前要緊之事,怡紅院的事……要不先放放,等會後再從長計議?”
南齊帝沉默半晌,終是點了點頭。
文盛之會容不得差錯,至於怡紅院。
他拿起案上的密信,指尖在“藍星文化”那幾個字上頓了頓,一個模糊的念頭忽然冒了出來。
若是讓時念牽頭準備“文化信物”呢?
她既懂藍星文化的精髓,又深得百姓認可,若能將藍星“民為本”的理念融入南齊傳統文化。
既能在文盛之會上展現新意、打動各國使臣。
又能把她的注意力從“民生事務”轉移到“文化展示”上,削弱她在民間的進一步滲透,可謂一舉兩得。
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不妥。
時念若是借文盛之會的機會,進一步擴大藍星文化的影響力,豈不是更難製衡?
他捏著密信,陷入了新的糾結。
“連福,傳喬章林進宮。”南齊帝忽然開口。
喬章林是時念一手扶持起來的寒門官員,既懂藍星文化,又熟悉朝堂規矩。
或許能從他口中探探時念的心思,也能聽聽他對“藍星文化作信物”的看法。
半個時辰後,喬章林穿著翰林院官服走進禦書房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