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嬸係著粗布圍裙,從灶房端出剛炸好的小麻花,熱氣裹著甜香漫過回廊。
她時不時往巷口望,手裡的盤子都忘了放下。
“阿福這孩子,明明捎信兒說快到了,怎麼還沒動靜?”
一大早大東就去接人,到了這個時候還沒回,總讓她放心不下。
淺醉正幫晚晴整理文盛之會的剩餘物料,聽見吳嬸的念叨,也往巷口瞟了瞟。
“昌阿公上了年紀,路上定走得慢,咱們再等等。”
話剛說完,巷口就傳來熟悉的馬蹄聲,大東的大嗓門穿透晨霧,混著馬車軲轆響:
“念姐!我們回來啦!”
時念剛在書房收好蘇婉的書信抄本,立刻起身往外走。
簷角的燈籠還亮著,暖黃的光落在巷口那輛陳舊的馬車上。
車簾掀開,陳阿牛先跳下來,接著和阿福一起小心翼翼扶著一位老人下車。
老人穿件灰布長衫,袖口磨得發亮,肘部縫著塊不搭色的補丁。
最紮眼的是左腿,褲管空蕩蕩的,靠一根棗木拐杖支撐,走路十分不便。
若非有阿福和陳阿牛扶著……
“念姐,這就是昌阿公!”
阿福扶著老人走到時念麵前:
“路上多虧阿公撐著,咱們緊趕慢趕,才這麼快到盛京。”
昌阿公抬起頭,露出張飽經風霜的臉。
額頭皺紋深得能夾碎紙,眼角紋路密布,唯有雙眼雖渾濁卻透著股淡淡的精明。
他望著時念,嘴唇動了動,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你就是……阿昭小姐的女兒?”
時念的心猛地一縮。
她下意識點頭,然而肩膀卻在微微顫抖。
這是她第一次從陌生人嘴裡聽到原主母親“阿昭小姐”的稱呼。
不是“蘇昭”,也不是“時夫人”,而是帶著泉州鄉音的親昵。
就像穿越十幾年時光,突然撞進了心裡。
“快進屋坐,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時念連忙側身引路,目光落在張阿公懷裡緊抱的布包上。
那布包是深藍色粗棉布,邊角磨得起毛,用麻繩仔細捆著。
而老人的手始終護在上麵,像抱著什麼稀世珍寶一般。
進了正廳,吳嬸趕緊端來熱薑茶:
“老先生,快喝點暖身子,這一路辛苦您了。”
昌阿公接過茶卻沒急著喝,先把布包放桌上,隨後慢慢解開麻繩。
裡麵是本線裝賬本,封麵泛黃得看不清字跡。
邊角卷得發毛,書脊用粗線重縫過,滿是珍視的痕跡。
“這就是……當年的走私賬本。”
張阿公指尖落在賬本上,聲音發顫:
“每一筆鹽鐵交易,都記在上麵。”
他小心翼翼翻開第一頁,工整的小楷雖墨色淡卻清晰,每一行都記著“日期、貨物、交易對象”。